丧乐传响,此二人的骤然登场,令仙门百家的上千人顿时沸腾了!
“他们是是是‘鬼丧收尸’吗?贺由衷的唯二徒弟!”
“麻星辰!陈水觉!好哇好哇!今日是邪修集会了哇!”
“五十年前你们二人逃亡北襄!事到如今,还敢出现在缙土!”
躺在地上的贺由衷被戳成了马蜂窝,模样苍老,同躺在土榻上五六年半死不活的老人重叠了。
魏情双膝跪地,涕泗横流,无助地喊:“阿翁!”
他目下所能凝结的浊息从八方悉数涌来,一缕缕如丝如烟,透过结界钻入了魏情的身躯,体内空泛的气海变得愈加充盈,四肢百骸的疼痛减弱,叫他感知到很远很远的所有声音。
“我阿翁是天底下最好的阿翁!你们说他修邪道,容颜不老与天争寿!我如今也修此道!有能耐的来杀我,杀不掉的往后见着我都得夹着尾巴磕头跪我!”
魏情仰面嘶吼,坚固的结界骤然被一道浑厚的力量冲裂!他手执乃牙飞身扑去,正逢陈水觉擂鼓,二人合力,将数百支欲朝下刺来的剑齐齐粉碎在半空!
魏情回头去探贺由衷的鼻息:“阿翁?”
布满褶子的脸皱了皱,睁开明亮的双眼,枯槁的手指头握住了魏情的腕,他不耐烦地道:“呐,这是阿翁自己的事嘛,你们不要管……”
麻星辰一把鼻涕一把泪,驮着罗锅背跪在贺由衷的身边:“感知雀王出世的时候,我与陈师兄还在北襄,我俩马不停蹄,结果还是来晚了!师父!我收了一辈子的尸!我不想给您收尸啊!”
沈吟翘着嘴,一面给贺由衷点穴止血,一面骂道:“装瘪装孙子装了几十年!本该修为精进!到头来反而不敢与人动手了!贺由衷!我真的看不起你!我娘瞎了眼才选了你!”
“别骂了别骂了,给我点面子。”贺由衷四肢摊开来,目光对上树梢如神祇站着的四个老仙师,大声喊道,“没有一千刀,也有五百刀了吧!够不够本!”
四个仙师互相对视一眼,看到鬼丧收尸誓死不休的派头,决定退走,于是大手一挥道:“五十年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贺由衷喊:“那下次见,诸位请叫我王子美啊!”
四人掀袖翩然离去,留的一干中小辈的仙师,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魏情俯身背起贺由衷,鲜血染在绿色的衣袍上,颜色变得晦暗不清,他一言不发地往外走,麻星辰扶在旁边,沈吟与翟玩跟着,陈水觉背着缝补过的大丧鼓断后。
他们行在日落西方的艽野,日光在土地上拉扯出五个崎岖的影子。
“我不会死的,这样惨惨的也蛮好,往地上一坐就可以捡铜板了,饿不着肚子哦。”贺由衷在魏情肩头闭着眼,勾了勾手指头,“只是要变漂亮变年轻,可能还得再花五十年功夫,你们别哭嘛,小麻啊你,七十好几的人了还哭出鼻涕泡,真的好恶心的!”
魏情扭头,刚好和满脸丧气的陈水觉对视上,一时之间有些尴尬——陈水觉残了,魏情打的。
陈水觉吼道:“看什么看!论辈分你得给我磕头!”
“做梦。”魏情收了视线,“你们围殴谢濯也的账还没算干净。”
沈吟打圆场道:“陈师兄不要和孩子计较嘛!他看你估计是觉得为什么你如此年轻英俊?你看看虽然你已经过了八十大寿,看着还是青年模样……”
事实上魏情对他的样貌根本就不稀奇,很小的时候阿翁就说过“乐修者不老颜”哄他学拉二胡。不过为什么麻星辰依旧这么老?暂未可知。
他认识谢濯也之后为此还烦恼过这个问题,魏情希望要么一起老,要么一起容颜不衰,这个参差,他还在想办法找齐。
沈吟与麻星辰凑在一块嘴巴便没有停过,说起他们的从前,卖艺的时候,麻星辰背着个大镲,指尖还有个小镲,陈水觉则背着大鼓,他通常喊累,对用唢呐、二胡这种轻飘飘的小玩意羡慕的要死。
魏情听了一路,眼前就好像出现了那么四个人,他们都还是年轻的模样,沿途卖艺,走遍缙朝的大江南北。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便侧脸问:“阿翁改名,为什么连姓都改了?”
贺由衷说:“想改就改咯,姓又不重要。”
“去哪儿?”陈水觉停住脚,“师父。”
贺由衷抬了抬手指头:“我好久不卖艺,你们不用跟着我,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就是了。”
沈吟道:“既都说清楚了就回家,都回家吧!老头身上的伤还要料理一阵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