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事就如房梁旮旯的一幅幅蛛丝,也像东厨垫在桌脚的木块,不是凌乱就是发霉。要捋清楚这些恩怨,需要过问一千零一个亡魂,在五十年前,过问给贺由衷造睡梦的枕。
但是现在站着的是王子美。
王子美觉得自己容颜逆转了岁月活成了十八岁的模样,自是该从头来过的,他经过梦中闭关的那五年,自觉改掉了杀戮的习气,却不想钻出来没两天,碰到有人要对付他的崽,他还是气的想杀人。
王子美掰完了十根手指头,旧的恩怨被他数了个稀碎,仰头道:“能不能不打架啊?我悟了个道理,你们听不听?”
四个老仙师齐声道:“不听!”
恰时,仙门百家上千余人姗姗来迟,从林子外围一圈圈的包近了。
“我不管!我还是想说!”王子美双手合十在胸前,“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应该算是人吧?那个人教我说‘尘寰如芥,爱怨不解’我就觉得他说的不真实,爱啊怨的就该分明才对吧?所以——”
王子美的语气忽地停顿,眼如鹰顾,原地腾空一跃,踩上就近的树冠。一扇尾翼在他身后徐徐展开,遮天蔽日,青睛雀王一声啸唳响彻山林!
王子美的视线下,魏情仰面,手中乃牙蓄势待发,正将沈吟与那陈不乖护在身后。芙蓉崽未知的这些恩怨,像浪潮一样要把他吞噬。
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王子美似乎看到了当年逃跑的沈林夕。
那时候还是很小的沈吟,他的女儿,现在就在包围圈里,她在面临的是人生第二次仙门百家围剿——尽管她天资愚钝,修行差劲、残暴不孝、总跟男人跑。
但是她确实无辜。
王子美想:世界真小啊,来来去去终归是这些人。
正想着,他挥手召了个大阵,雀羽如剑在身后攒成千万!五十年前丑丑的四个东西如今变成了四个丑丑的老东西,正在蓄力对他进行致命一击。
底下,魏情与翟玩把沈吟护在中心,对四面八方涌上来的仙师进行还击,乃牙的枪刃风回流转,打伤致残都有的,却不取人性命。
魏情大喊道:“什么鬼邪修!老子不是邪修!我何曾杀过一人一狗!?”
有个声音回答:“你以世间浊息污秽之气修炼!不是邪修是什么!不杀人是因为你的能耐还轻!若给你修成魔物!视天下人为蝼蚁,成第二个贺由衷!那岂非是我等过错!”
“若只因少数人走这条路就被判定是错路!那根本不是伸张正义,是排除异己!”魏情旋手,咬牙震开一干人等,自己被反斥力打退了十数步,最后稳于一只手,他扭头一看,“陈不乖,看好我姑姑!”
翟玩一楞,随即看到魏情又冲了上去,他如从前一样看着势不可挡,终究是力有穷时,被一次次的打退了。
沈吟道:“阿狺呢!你那狗呢!”
“跑丢了吧……”
魏情正垂头内调气息。
“邪修!休要歪理辩驳!”
“正道之所以是正道!只因人心所向!你们叛逆正道,就是叛逆人心!”
“魏情!束手就擒!让我等废了你的气海!挑去你的筋脉!饶你不死!”
四面八方的声讨和它们的剑一样朝魏情刺来。
魏情仍在负隅顽抗,他手握着被打成两截的乃牙,虎视前方:“人心丰碑罢了!待我来日成才,便是仅凭污浊之息,不杀戮不欺世,也叫天下人甘心臣服!”
“笑话!邪修如何是正道!”
“如我为人心有悲悯!那我修得什么,什么就是正道!”魏情单膝跪地,半杆乃牙折了对面的十数把剑,继续吼道,“放胆十年!由我生长!必然叫你们看看什么是……”什么是正道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