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曼玲额首,又低眉沉吟道:“那么……按你所言,你决不会因为我爹而对我有成见咯?”
祈少君道:“那是当然,我从始至终都未这么想过。”
司徒曼玲嫣然道:“谢谢你,少君哥。我相信慕姐姐一定能挺过来的。”
祈少君微笑道:“我也谢谢你,也替冰冰谢谢你。”
司徒曼玲笑容又一敛,轻颦垂首道:“那么……”
祈少君温言道:“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司徒曼玲鼓起勇气道:“少君哥,不怕你介意……我真心希望慕姐姐和你能够功德圆满,但你也很清楚我对你的心意,所以……适才夫人说道……归宿,我是想说……万一……那我……能否……成为你那支玉笛的……归宿?”她虽是鼓起了勇气,但也是费了很大劲才道出了这番肺腑之言。
祈少君虽早已料到这少女这次想问的,应该绝不仅仅是他爹的事,更早已清楚她对自己的心意,但听到这盟主千金放下面子和傲骨、向自己真情表白,仍旧不免心中一阵激荡,惊诧道:“曼玲!这怎么可以?!”
司徒曼玲急切道:“为什么不可以?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她温柔体贴、没有她长得美,因为我太刁蛮任性,所以你嫌弃我?”
祈少君低叱道:“你若真认为我是指这等人,未免太令我失望了!其实不配的人是我才对!你很清楚……冰冰已和我拜过天地,她是我的妻子,倘若我有负于她,那么江湖上对我的种种指摘便不再是污蔑了你懂么?!”
这“妻子”二字进入耳中,司徒曼玲心如刀绞,但话已说到这一步,以她的性子决不会半途而废,只听她泣声道:“为了江湖声名,你就忍心负我?”
祈少君叹道:“我不忍负她,又怎忍心负你?更不想有愧于你。”
司徒曼玲眼波渐渐湿润,低声道:“那好……少君哥,你还记不记得我爹临终前,你答应过他什么?而你刚才又是怎么说的?”
祈少君正色道:“答应过他会好好照顾你……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司徒曼玲道:“好,既然如此,那么……”
祈少君切口道:“不必说!照顾你和娶你是两码事,岂可混为一谈?”
司徒曼玲毫不放弃,情切道:“难道我们江湖人还不及私塾里那些酸儒?少君哥~~我知道慕姐姐是你的妻子,我也不敢和她争什么,我只求能够一生跟随你左右,我心足矣!你索性把我当做你的侍妾也行!”
祈少君怒斥道:“住口!司徒曼玲!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司徒曼玲眼波晶莹,大声道:“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我是很认真地在跟你说!我对天发誓,我适才所说绝无一句戏言!”
祈少君低叱道:“问题就在于你是‘绝无戏言’,你这般委曲求全,又教我情何以堪?当日,就是在这墓前,义父他老人家指点了我一句话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祈少君既已心有所属,断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司徒曼玲道:“那好!少君哥……你能否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祈少君道:“尽管问,我决不隐瞒。”
司徒曼玲道:“你老实说,你对我……就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么?”此言一出,尽诛祈少君之心,而他的哽住不语,便是最好的回答……人非草木,要说他对司徒曼玲全无感情,那是自欺欺人。所以,他才承认自己并非专一,而也正是这个,令他总觉无限的歉疚和负罪感。
司徒曼玲心中稍暖,语气放缓道:“那我就当你承认了……”
祈少君只得道:“可是,我绝不能答应……你若成了我的侍妾,我恐怕死后都无颜见你爹,冰冰更不可能接受!”
司徒曼玲道:“少君哥,你身负重任,我本不想给你增添满脑……但是,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已经太久了,知道么,我一直很佩服那位雨晴姐姐,尽管她明知要承受痛苦的结局。我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像她那样,当初没能早点鼓起勇气向你表白,又为何不尽全力去争取?可是今夜,看到这孤坟话凄凉的情景,我很怕……我怕今夜再不说,等慕姐姐回来,就没机会再说了!”
祈少君恍然道:“原来……那天在绣楼里,我听到西边窗外的树梢有些抖动之声,本以为是风吹草动……其实是你,对么?”
司徒曼玲深吸了几口气,缓缓道:“是我……少君哥,那晚你和雨晴姐姐的话我都听到了,但你可能不知道,你的婉言拒绝,反倒更令我对你死心塌地,因为只有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值得托付的人。”
司徒曼玲的话令祈少君愧疚难当,因为至少在他自己看来,他就是个处处留情的大混蛋,又哪里值得托付了?
“我今夜可以睡得安稳些了……总之,少君哥,我告诉你……无论如何,我今生今世都不会放弃……”
放下了这几句话,美丽的少女转过娇躯,大步走回竹屋。
走了几步,她突然又柳腰轻折、怔怔地望了祈少君几眼,深深道:“还有一事,还是告诉你的好……当日看到你坠下悬崖后,我万念俱灰下,曾立下了一个誓言今生除少君哥你之外,我司徒曼玲终身不嫁!”
司徒曼玲已回竹屋就寝,她今晚的确睡得很踏实,纵然不知明早该如何面对祈少君,她也不愿把话再憋在心头。
而祈少君伫立于夜幕下,久久未动一下、也未发过一句话,他明早更不知如何面对司徒曼玲,设想若是没有当年铁血盟的剧变,她应该是自己指腹为婚的妻子了吧,也许吧……因为一切的一切都会不同了,可是……
慕冰会如何?雨晴会如何?若心和水瑶又会如何?
他真的不敢再往下想。
不过,他真的很喜欢这位敢爱敢恨的姑娘,坦率直言毫不做作,在她身上似乎已见不到那个在山塘街庙会上无端寻衅的刁蛮千金。可是,她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自己恐要成为伴梅先生第二,一辈子背着这份歉疚活下去么?
还有,妻子身在敌营孤军奋战、随时面临着凶险,她的身体怎么样了?她在那里多呆一天,就多伤一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