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所爱,故举笔成刀,杀心而起。
她敬爱文懿太子,也敬爱花容容,敬爱她无忧的童年时日,为此,所以肯杀了谢徴去尝试把从前复原。
谢徴在她生命里,其实是无足轻重的存在。
这样一想,谢徴便觉释然。本来就是,根本就是没有规定任何人都非他不可,纵他是君王,古往今来,也多的是庙堂暗涌,珠帘龙袍委地亡。
况且本来也就没有人,非他谢徴不可啊。
比起争“权”来说,裴嘉春争“爱”似乎也并不难理解。
谢徴笑,是笑自己还是浅薄天真,轻信于人。就在一年前的中州,他为着保下后昭皇族与舅相争执不下,舅相以人性做赌,请他看一场人心。那后昭皇族在被释放后合谋行刺,将谢徴狠狠踩在了赌局的输地。
舅相以此为由,要他巡境阅历,兜兜转转即将回宫了,谢徴竟把命赌输了。
他输给了他自己。
第一次是输给“仁”与“不甘”,第二次是输给“信”与“所爱”。
浮荡两月,谢徴将生命里所有的人全部想了一遍,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托付什么,真心也好仁心也罢,除了魏情,好像还能试一试。
但魏情在两个月前,也曾在家人面前撇下他的手,说不去中州。
可他现又来了……谢徴仍旧心欢,却不时想到他背走翟玩带着贺阿翁回家的背影。
谢徴不喜欢被选择。
所有人的心里都有比他更重要的事物,魏情那是他的家人,裴嘉春是文懿太子。
还有舅相,舅相心里是宏图霸业,史册留名,那老师呢?
总之不会是他。
谢徴所以笑了第二下。
因为他发现自幼许下的愿景,其实排第一的也根本没有旁人。
他或许早就应该记住舅相所说的,天下之大,山河高远,也仅有自己一人而已。
那又苛求什么?
杀裴嘉春。
杀背叛。
一命还一命就是了。
很简单呢。
只不过,只不过谢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消散,他发现自己和鬼不大一样,他被困住了,旁人根本感受不到他。
在魏情晨昏定省,全世界找阿徴时,阿徴却像微尘,无处不在。
眼下花容容将他扯入了这具年旧的肉身,知道事情真相的只有文懿太子一人,他的意见是边走边看。
谢徴又不得不提防,兴许不该让文懿太子知道的。
可舅相自幼对着他讲的文懿太子故事,让他天然的对文懿产生绝对的信赖,好像那是一座高碑,像他一样,就能得到舅相赞许。
舅相说过:“刨去他不知死活的慈悲,阿徴,学他,身为储君,你就没有任何缺点。”
文懿是碑,是正确,是教条,是永垂不朽的诲言。
但谢徴只是从舅相的话语,从史官的墨迹里去想象一个曾经完美到极点的太子,事实看来,文懿和他想象的不相符。
就像现在,他在那和魏情争执远处那盆草究竟是“辣椒炒肉”还是“红辣椒炒绿辣椒”时,就显得非常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