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给濡山县带来的天灾所毁去的屋舍,都在这三十日内得到了妥善的修缮重铸。在这些日子来,文懿太子见到了魏情九百多次。
当然他不会去数,这是嘉春记得。
文懿太子本人视弱,三步外的事物就糊成一片,之所以他每次都能发现魏情那小子,都是因为心里那个声音。
阿徴说:芙蓉。
文懿太子一抬头就可以在附近找见他的身影。
九百多次,阿徴在心里念了那小子九百多次,念得文懿太子要叹气了。
搞不清楚是因为阿徴念了魏情才出现,还是魏情出现,阿徴每次都会发现,文懿太子不擅琢磨旁人的情爱。
文懿只觉有愧。
因为在三十日的一个夜里,他发现窗外有人。
将窗子一推,撑杆儿打下去,敲到了那人脑袋,那人不痛不痒的仰起头,灿烂一笑:“阿徴。”
文懿太子心里阿徴的声音就带着欣悦:芙蓉。
文懿问道:“怎么坐这?”
魏情说:“坐这睡觉。”
假的要死,分明是守夜。
文懿太子自诩好歹是个过来人,当年他在裴某人跟前犟嘴也是如出一辙的神情。
带着点小心翼翼,却顽撑出一副云淡风轻,无所谓怎样的态度。
“孤看你是个好孩子。”文懿太子脱口而出。
他卸掉窗扇,半个身子坐上去,一条腿支着手肘,另一条腿垂下去,就在魏情的肩膀旁。
魏情懵然:“你好像不比我大几个月。”
文懿太子哼道:“孤死的那年二十六岁,你与阿徴同年降世,你说大多少?”
魏情僵了一僵,不确定的问:“什么,什么意思?”
“孤不是阿徴。”
文懿太子果断干脆地横手,将乌木神弓捏在掌心里。
魏情一见这弓,立即起身弹开,双手抬起来,高声:“我滚远点!你别生气!”
这也太远了。
文懿太子眯着眼,一时也没清楚为什么他借阿徴的身体复活,眼神还是这样差。
文懿招手:“过来,小子。”
魏情踌躇:“我快要不认识你了……”
“你本来就不认识孤。”
文懿太子跳下窗,挽手拉开乌木弓,迅速朝夜空中发出一风箭,银光瞬息间呼啸破开的浓云,即叫那月与星显现,清霜满地。
他指了指天际:“此为‘拨云见月’,最初的用途就是这样,驱散黑暗,叫人在夜幕遮蔽下循见路途,不畏不惧,继续朝前走。”
文懿太子眉梢间带着些霜气浸润的神采,看着魏情:“阿徴出生那夜风雨交加,孤就是用这把弓守住了反军,孤与你父亲生平第一次并肩而战,就是那个时候。”
谢濯也从不这样说话。
魏情神色一变,瞬闪至文懿太子身前:“你是何人!?”
模模糊糊的一个影突然像堵山一样凑到跟前,再怎么淡定如文懿,也一下子咬住了牙根,啐道:“死小子要吓死孤!”
他却没躲,立刻斩钉截铁地回答:“孤名谢赢!”
魏情摇头:“我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