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意在山中寻常,魏情的身影时隐时现,多是人的肉眼捕捉不到的瞬间,他便从一头闪身至另外一端,出乎意料的迅速和奇诡。
孚如与他打斗,应付的十分吃力,魏情却往往在最后一击致命的关头收手,内力统统自化自伤,频频吐血也没有下死招。
“看什么!滚!”对面魏情忽地抬起头,唇角挂着血冲他一吼。
孚如倒在原本埋百里征月的深坑里,支着剑撑起身躯,头颅与地面齐平,回道:“我得挖了你的丹……咳咳……否则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剔去神骨自罚下界的三百年,不就是为着将功补过,护持神子以外还肩负再度封印魔君的重任么。
虽然从来没有人交给他这样的任务。
天道自守,不涉凡下命运,他却见不得三百年前哀鸿遍野再度重现。
魏情一笑:“蚍蜉撼树。”
“一只蚍蜉是蚍蜉,一群蚍蜉是天灾,撼你我一人自然不够。”孚如从深坑里爬出来,紫衫狼狈,对视上那双眼,“还有魏情。”
对面那人双膝跪地,攥住乃牙的手崩的青筋凸起,道:“我知道我是谁!别妄想劝服我什么!滚!”
“二十多年前赌你善意终会搏过邪念……”
“闭嘴!”魏情乃牙赫然高悬,尖锐的冷锋在孚如头顶打着剧烈的颤,“别再说什么三百年什么二十年!我渡过的每一日都是真实存在!我想做谁就做谁!不必你们来告诉我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孚如质问:“那你为何不杀我!”
魏情静默几瞬,淡然开口:“谢濯也等着你护送他回中州。”
孚如显然没料到这个答案,只问:“我护送完他,你就会杀我了吗。”
“试试。”魏情说,“届时你来刨我丹元试试。”
“我要杀的是东方情白,不是魏情。”孚如迎着那长枪的锋,“你要选择做谁,你会选择做谁?”
魏情冷笑:“就算是修魔,一条路走到黑,你管是谁,我想怎样就怎样!废话如此之多——”
乃牙被一瞬召回,却有一条挂着铜铃的红绳系在了孚如脖间,这绳不似勒在皮肉,像是系在他的灵魂,叫孚如一下就失了声!
他被魏情一脚踹翻,狠狠的跌出火烧火燎的包围圈!
孚如爬起来,恰好遇到一群人披麻戴孝的爬起,原来是百里家送葬的那些人醒了。
谢徴负伤无力阻拦,就见百里家的人边哭边灭火,那家主夫妇互相搀扶昏天暗地的要闯入,频频道:“我儿征月!”
“撤!”
一声浑厚的嗓音伴随着鸟雀唳鸣,忽地便响彻山林!
孚如与众人仰头望去,见一白孔雀展翅俯冲,雀背之上站着一白发潦草的老翁,以及一白发稚气的少年。
雀羽扇带出的气流如飓风,提前撤退避让的众人被吹的一塌糊涂。
孚如重重甩袖,蹙眉道:“谁人?”
“邑州王子美!及其玄孙阿狺是也!”
他在白雀背上绕着火势盘旋了两圈,果断落地。
阿狺一见谢徴重伤,匆匆凑到他身旁蹭了蹭他的手背,异色瞳仁像井水那样泛起两波觳纹:“主君?”
“在里面。”谢徴对他扯了扯僵麻的唇角,握住了阿狺雪白的手,“好阿狺,能不能帮我……把他带出来?”
阿狺怒了怒,头顶的一对耳朵竖直,眈眈地望向冲天的火墙,正预备要硬闯,被贺由衷按下了脑袋。
“看你祖祖的!小孩子让边!”
贺由衷观起此阵,不费多时就找到了首尾衔接处,一拍巴掌道:“东方情白教过我的!魔道之术里头的‘火蟒惑心’阵!”
他一把年纪被砍了五百多刀,被翟玩背到太子山那座魔山,好不容易修复好伤口,还没喘两口气,又得运转丹元来破阵,因此一用力,腹部的伤又隐隐的要崩裂,痛的他龇牙咧嘴。
试了整整三次,铆足力,贺由衷用一把生了锈的剑劈开了阵法!
破阵之时的气浪将外围诸人掀的翻滚,阿狺瞬间扑入火墙,等乌烟弥散褪去,显露出一地的尸体,存活下来的仙师修士举着兵器面面相觑,凶悍的表情还挂在脸上,见谁都是杀心四起的模样。
魏情双膝跪在泥沼中,面前是捧着龙鳞的木真,他正兴高采烈欢天喜地地奉上这一宝物:“主君!拿回来了!”
魏情怔怔盯住他的脸,却一动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