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子微门道士挑衅,魏情一头撞碎夷水寨石碑后,日子一晃又过去了十天。
这日下着绵绵小雨,早冬的时节,雨水落在皮肤上已有些冻人了。褚还真跪在一座大殿面前,在潦草的门匾下断断续续地喊:“把东方情白……放出来……你们……”
褚还真已经跪了十日,水米不进,也竟然只是有些虚弱,他还以为自己会死,没想到修炼可以如此顽强,不过就算比从前顽强,力气终究也会渐渐的虚乏。
十日前的那个晚上,东方情白犄角撞碑,将八个云游四野的夷水寨长老撞了出来,他们从天而降,联手把东方情白关进了夷水寨的废塔。褚还真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大的场面,七个老神仙似的人物团团围住了东方情白,一人一根绸缎,将东方情白捆了个结结实实,而东方情白也并没有挣扎,他对着其中一个老头喊师父。
褚还真一路跟着,直到看见这个破破的塔,檐下的铜铃是褪色的,墙皮是脱落的,屋瓦是不全的,砖缝里是长草的,重要的是,有一根腰粗的锁链从塔顶环到了塔底。
东方情白被关起来了。
褚还真去问他的师父缘由,他的师父辈分太小也在状况之外,罪名和处罚一概不知。褚还真急的写陈情状,写他愿意替东方情白赔偿石碑,甚至他愿意替东方情白向子微门小道士赔罪,跪下来赔罪也可以。
那或者东方情白还可能有什么罪名?
褚还真在窗台伏案苦写,写东方情白踹瘸的狗,写被东方情白薅过须子的猫,写他踩倒的水稻,写他摘了未成熟的玉米……思来索去,蝇头小字,写了整整三卷竹简。
末了一行终结:“以上东方情白所有过失,我褚还真愿与其同力承担,并担保日后监督其行为,约束其行为,望师门宽容,恕他此回。”
“望宗门宽容……恕他此回……”褚还真身子有些晃悠,他视线里有一只停在塔尖的鸟雀,许久了都没有飞走,再一细看,只是个破败的雕花石,“他已经十天没吃饭了……”
没遇到东方情白之前,褚还真人生里接触最可怜的就是没有饭吃的人。
饿肚子是大事,会出人命。
所以他终日乞食,只为果腹,也为路过包子摊和烤鸭店的时候不再停留。
雨天阴沉始终,不大能准确分出来清晨和傍晚,褚还真数着日子,在犹豫是算第十天还是第十一天时候,废塔的锁链突然晃了一下。
这一下很轻微,若不是脚下跪着的大地颤了颤,褚还真不会相信,那根腰一般粗的锁链真的缩了一截。
“东方情白?!”褚还真喊起来,“他们在里面杀你了吗!?”
这一嗓子喊得太大声,气血猛地上涌令褚还真脑袋发晕,直跪了十日的膝终于软下去,一屁股坐在了脚上。
“褚还真你怎么还在?”
塔楼外守着两名弟子上前。他们倒不是监督东方情白的,只为着要拦住靠近的人,比方褚还真,一个时辰前,褚还真在他们劝说下,答应了要离开的。
褚还真忘记了,他摇头:“我要接东方情白出来。”
“东方情白出不来了。”一个弟子把三卷竹简抛到他的怀里,“你这三卷东西宗主已经看过了,他说你心性纯良,一心向道,必有所成。”
褚还真耷拉着手,连三卷竹简的重量都变成了巨石,沉的他抬不起胳膊,只晓得昂着头巴巴的问:“我不听什么心性纯良,我也没有一心向道,夷水寨是东方情白让我来我就来了,现在他被关起来,我我……我怎么办才好呢?”
那两位弟子对视一眼,才无奈地同他说:“你在竹简上所写东方情白的罪过写了那么多,却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怎么可能往有人大锅饭里倒盐,就能让七大长老缩地千里瞬回夷水寨啊?”
“那究竟是什么错?”褚还真捂着脑袋,“我真的不知道东方情白哪里做错了。”
“他入魔了。”
“什么叫入魔?”褚还真不解,“就因为头上长了两根角吗?”
其中一位弟子笼统地给他解释:“入魔就是用非正道的方式修炼,吞他人精丹之元,涨自身修为内力,这种力量会吞噬掉人的理智,然后就是,好像就是会变的六亲不认?或者是嗜血嗜杀?反正仙门百家人人喊打的!”
另外一个补充:“反正放出去都是仙门百家人人喊打的,与其让人家抓住夷水寨的小辫子群起而攻,咱们肯定要自己先制裁东方情白的嘛!”
褚还真听不懂也不想听,软下去的腰板又强硬着支起来,冲着塔喊:“放了东方情白……”
声音绵绵的没有什么力道,喊得俩小弟子嘴巴一撇由他跪去,转头没走两步,身后又一道声响,格外的铿锵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