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送别护骨椒椒后准备回城,魏情跨上阿狺变作的白马头一个走了,只片刻,众人见他跑了一段距离又突然折返,马蹄子哒哒踩着野草,开始绕着谢徴转圈。
谢徴坐在四轮车上,好整以暇的仰头望他,心事随目光追逐,朝霞绚烂的光描勒魏情高大的身影,他俯视着,眼底有一湖比辜江还澄澈的水色,堪堪映出一捧姿态闲适的云。
魏情问道:“什么时候走?”
“傍晚。”谢徴手里交叠着从护骨椒椒身上脱下来的墨色衣袍,“你来送我吗?”
关照从旁驱马过来,道:“傍晚的话可能就没空了,上游和征月都没下落,我与魏芙蓉要盘他的消息,今日会很忙吧。”
魏情直勾勾的盯着谢徴,问:“你等我吗?”
“谁等你!”翟巡一鞭子凌空甩动,呸一句,“魏芙蓉你好大的脸,敢叫储上等你!走!办你的事去!”
阿狺嘶吼着猛地撅起前蹄,土尘扬滚,魏情勒着缰绳维稳,牵引白马掉转了方向,他在马背上回过头来,眼底蓄光,郎朗高声笑道:“魏扶戎就敢!谢濯也!你必须等我!”
末了,翟巡的鞭子象征性的朝他挥去,鞭梢在灰里打了个转,魏情已然驭驱白马扬长远去,绿色的袍子掀在身后,如盎然青春野林子里,最快意不拘的风。
裴嘉春拂了拂空气里的灰,低头请示:“储上,施三公子让人回帖说他身体抱恙,不方便见咱们,要不要让千郁混进去看看?”
翟巡道:“储上查施家吗?我派人去!”
“不用。”谢徴摩挲手中的衣袍,眼眸低垂,“抱恙就让他好好歇着,不妨。”
分明破晓日出,苍穹之上的云层却积重了,似在酝酿一场雷雨。
……
傍晚时分,日坠桑榆,返归中州的队伍已经整备完,行李最繁复的魏有虞也收拾的妥帖,一大缸天晶石最后装上了马车,她戴好帷帽,老老实实的坐在马车内等着启程。
而后的半个时辰里,她和阿兰猜了几十个字谜,掀了四次帘子往外催问千郁时间,千郁第四次作答:“回女公子,储上还没好。”
“储上还没好?”
站在谢徴的房门外,裴嘉春又催道:“储上?你是要等魏郎君吗?”
屋内,谢徴细致的拢好一盒子的芙蓉纸花,反问:“不然孤在等谁?”
“真的要等啊?”太乌背着两把刀,朝里面伸脖子,“可是储上,我刚听说魏郎君午后查到了相思楼,将所有女妓啊倌儿的都叫去审了,有的衣衫不整的跑出来,说魏郎君欺负人,半条街都轰动了,一时半会儿他指定没空的,别等了吧?”
裴嘉春疑惑的呀了一声:“储上,不然臣过去看一眼?”
太乌龇着大白牙笑:“带我一个嘿嘿!”
二人眼前突地一亮,白刺的光芒从窗隙里溢出来,裴嘉春上扬的唇角就此卡壳,将门一推,果真见到一幅空荡荡的四轮车。
千郁老实巴交的第五次来了,道:“裴令史,女公子问什么时候走?”
裴嘉春卷起袖子,信誓旦旦:“等我把储上找回来!”
她捡了个石头朝西边扔,砸中了一棵巨大的辛夷树,树冠晃动着,黄叶子簌簌地掉。叶子打了个圈儿,从窗子飘进脂粉气里,不合时宜的落在魏情头上。
魏情右脚踩着贵妃榻,手肘撑在膝上,正一脸凝肃的低头看供词,关照冷不丁的伸手把他脑袋上的叶子弹开,道:“供的都是些废话,他们应该和北襄没什么关系。”
“你把手摊开来。”
魏情审视的看向面前的人,男子坐跪在地上顺从的摊开了双手,举过眉梢,一脸委屈地申辩道:“奴是红倌儿,只懂得琴棋书画伺候人,手上哪里能有弯弓射箭的茧子呢?不信魏郎君你试试——”
他朝魏情的腿摸过去,还没碰着,手掌被一脚踩在了贵妃榻上。
关照对他道:“你很谄媚,你不像好人。”
“奴怎么不是好人啦!”男子眼角滚出来两滴水,“翟公子可说过这相思楼就奴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