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满脸泪痕还带着哭腔,但我的软弱不能让他看到,于是我迅速地恢复以往的漠然,无惧地看向他吼道:“你关着我到底想要做什么?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他的大眼睛里一下子充满了玩味的笑,再次蹲下身在我面前。他轻手抚去沾在我唇边的馒头碎末,苦涩地勾起薄唇:“你说,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在折磨谁?”
他的悲伤太过真实,我不由得愣怔了一秒。这种感觉让我浑身不适,我摆脱他的视线,自然地站起身在床边坐下。
我叹了口气道:“你这又是何必?我们都有各自的家庭了……”
“你倒想的很乐观,你觉得你的家还会在?”顾卓远答非所问。
“变态。”我在低声怒骂的同时挺直腰背,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输给他。“你把如涛和小楠怎么样了?”我紧张地连忙问道。我最怕的事还是要发生了么……只要一想到小楠可能有危险,我开始不知所措。
顾卓远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他双手撑在床侧,竟把我圈在他的双臂间。他的星眸定定地锁住我的眼睛,我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暧昧时,早就无法挣脱了。
“变态?”他失声笑出来,我心里发毛,他这五年来似乎有了变化,喜怒无常,我有些摸不透他。他显然没有听到我问题的重点。
“我们谁比较变态?”顾卓远冷淡地问道。我被他圈定在那里,动弹不得,气势上一定输了一大截。
他收回一只手紧紧地捏着我的下巴让我不得不看着他。“你这张嘴曾经吻遍我的全身上下,现在你用这张嘴说着你爱别人,亲热地叫着别的男人的名字,你说,我们之间到底谁比较变态?”
我被他直白的语句说得面红耳赤,毫不犹豫地反击道:“彼此彼此。”
“彼此?”顾卓远今天似乎很喜欢反问我。
“听说你的孩子五岁了,我们分开刚刚好五年,也就是说要么孩子是我的,要么就是你一离开我迫不及待地和别的男人有了野种,我们怎么个彼此法?”
我心中徒然一惊,随即垂下睫毛恢复镇定:“我会为你生孩子?你想得倒美。”
顾卓远甩开捏着我下巴的手掌,一脸嫌恶地背过身,冷色道:“下贱。”
那两个字就像是两把匕首迅速地扎进我的心里,我闭上眼睛克制住了眼泪。
“呵呵,对啊,我就是下贱,但我要是生了你的孩子,才是最下贱!”我故作轻松地呼了口气:“既然我这么下贱,留着我这个下贱的人对你半点用途都没有,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我?”
“你休想。”顾卓远把冷冷的背影丢给我。
他走到门口的身形顿了一下:“对了,你似乎忘记我刚才和你说过什么。现在你要做的不是怎么伶牙俐齿地对我说话,而是怎么讨好我,我才可能放过你的野男人和杂种他们。”
“你到底把他们怎么样了?顾卓远……你回来!你这个变态!”
顾卓远只留下让我毛骨悚然的一声“呵呵”,偌大的房间里回荡的都是我的叫喊声和哭泣声。
我对自己面对顾卓远时的毫不畏惧深感佩服,想当初我曾像猫怕老鼠般畏惧过顾卓远,如今他即便是暴怒成这般,我依然不怎么惊恐,只是愤怒,异常的愤怒,他要是伤害如涛和小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02再见江南岸
1940年2月14日。
我刚回到上海租界的第二天,就在大街上和顾卓远不期而遇。碰面不过是早晚的事,但我没想到它来得这么快。
其实我也没打算躲,因为上海是他的地盘,我得走多大的狗屎运才能不遇见他?
上海租界算是富人区,如涛家花了很多钱,疏通了很多的关系才让我们回到了租界这个很多人挤破脑袋也进不来的地方。哪怕我知道会遇见顾卓远,也不能抗议他们的决定,因为现在的中国,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了,除了这里,法国人的租界。不管外面的战火硝烟怎样混乱,都弥漫不到这里,这里依旧日日车水马龙,夜夜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我抱着杂七杂八的日用品,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往家的方向走去。
远处的人群里传来刺耳的尖叫和急促的汽车喇叭声。
我的脚步才刚挪出三步,只听到扎耳的刹车声穿透耳膜,周围皆是惊恐的呼喊。一辆汽车在我的前三米处停了下来,三米远的距离也不怎么惊险,倒是身边的尖叫声有些小题大作了。
我手上的东西零零散散地落了一地。在上海能把车开得如此招摇的还数不出几个人,我自知得罪不起,早就放弃了要拾回掉在地上东西的念头。哪知一抬头便看见了坐在副驾座的顾卓远。
他西装革履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我恍惚觉得时间这个东西很可怕,我们中间不过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却将我们的人生硬生生的隔开了五年。
我庆幸他可能没有发现我,赶忙低下头转身走掉,虽称不上撒腿而跑,但也算健步如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