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仪骇然道:“顾戎轩,你休要胡言害我!薛仪字字句句,都在为殿下着想。蜀王一人不足为虑,但若让他联合了其他势力,那便难以对付了。殿下要对付蜀王,只能缓图之。”
顾戎轩道:“殿下谕令,于情于理,蜀王都拒绝不得。待他入了京,要杀要剐,可就由殿下做主了。又有何不妥?”
“我——”
“够了,不要再说了!”司徒承基烦躁地挥了挥袖:“此事待孤登基之后,再行商议。此刻你们且全了心思,为孤稳住朝中大臣,休得争执。”
两人对望一眼,齐声道:“是,殿下。”
话到此处,有宫人扶了大腹便便的太子妃李晚秋出来。司徒承基久未见她,此刻只觉她形容憔悴,身形消瘦,挺着大肚子,看着吃力之极。因为是临时得了信,她未及梳妆,一头长发由一根簪子松松地束着,衬着一身素色丧服,宛若冬日里傲雪凌霜的寒梅。
司徒承基忍下突然升起的、替她挽发的冲动,挥手免了她行礼。她的目光便落在备好的棺木上,眼里蓄满了哀伤:“父皇……是什么时候的事?”
司徒承基淡淡地道:“昨夜戌时。”
“我想看看他……”李晚秋轻声道:“父皇平日待我那样好,我想送他最后一程。”
好?司徒承基在心中冷笑着,你可知道,你的第一个孩子,就是被这老家伙害死的。
心中虽是不屑,话出口,却变成了另一番言语:“去罢。”
李晚秋挣开了宫人的搀扶,独自来到棺木前,怔怔地看静静躺着的皇帝,从前相处的场景便一幕幕浮现出来。
作为太子妃,她时常随着司徒承基去向皇帝请安。但他们之间的交流,仅止于几句平淡的问候而已。后来皇帝病倒,她便时时到龙榻前服侍,替司徒承基尽孝,两人之间的话才多了起来。
皇帝待她很好,但是对着她时,却总像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不知什么时候起,司徒承基便不再让她去见皇帝,待她迁入冷宫,更是再也不曾见过这位天子。却不料,时隔许久,再见时,已是阴阳相隔。
她正凝神看他,却忽在皇帝的重重龙袍下,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那重衣遮盖的脖子上,似乎有着一些瘀青的痕迹。待她仔细看时,却赫然发现,那是一枚指印。
她面色大变,霍然回头,看向司徒承基:“殿下——”
司徒承基上前几步,手轻轻按上了她削瘦的肩:“秋儿,怎么了?”声音轻柔,却似蕴藏着无限杀机。
李晚秋眉宇间闪过痛楚之色,随即淡下了脸,轻声道:“没什么……只是父皇骤去,心中难过罢了。”
“父皇春秋已高,且病了多年,如此,也算是解脱了。”他面上扬起浅笑:“秋儿莫要太难过,若是伤了孩子,父皇在泉下……亦不会安心的。”
“妾身明白。”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不住颤抖着。
“殿下!”一旁的越儿忽出声道:“太子妃娘娘近来身子不适,不宜久耽,可否由越儿扶她回乾林宫歇息?”
司徒承基缓缓松手,指间骨骼微微作响。他点了点头:“你将太子妃送回去……乾林宫便不要住了,搬回东宫罢。”
“多谢殿下。”李晚秋微微一福,似在强忍着什么。
越儿赶忙上来扶了她,两人向殿外走去。
“娘娘,您的手……”
“无妨,”李晚秋轻轻抚了肩膀,淡淡地道:“无妨……”
司徒承基目送两人离去,目光又转了回来,在皇帝脖子上停了停,伸出手,将领子拉高,遮住了那道指痕。
顾戎轩与薛仪早已退过了一旁,半句话也不敢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天快要亮的时候,一个侍卫撞撞跌跌地扑了进来,跪倒在地:“殿下、太子殿下!北关有紧急军情!”
司徒承基面色一变:“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