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在指尖的,是第二张符!
这张符纸与前一张截然不同。它并非黄纸,而是色泽深紫,近乎发黑,边缘用某种暗沉如凝固血液的朱砂勾勒着扭曲繁复的符文。符纸在她同样被灼伤的掌心微微颤动,仿佛活物,散发出一种阴冷、邪异却又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波动,与那炽烈的金色符火形成诡异的对峙。这是她压箱底的“破秽阴煞符”,专克水底阴物!
“嗤——!”
符纸离手,并非轻飘飘掷出,而是带着一股撕裂水流的尖啸!它化作一道暗紫色的、拖着粘稠黑烟的流光,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精准无比地射向归戏的心口!
归戏悬浮于污浊之中,水袖如两条巨大的、惨白的冥河之蛇环绕着他。面对这蕴含着截然不同毁灭力量的符箓,他模糊的脸上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在暗紫符光即将触及他华美戏袍的瞬间——
他动了。
没有闪避,没有格挡。
只是那两条巨大的水袖,以一种超越了水流阻力的、诡异到令人心寒的柔韧和速度,如梦幻泡影般轻轻一展、一拂。
动作优雅得如同舞台上的一个亮相,带着亘古不变的从容。
然而,效果却恐怖至极!
那足以撕裂寻常阴邪的“破秽阴煞符”,在距离归戏身体不足三寸之处,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粘稠至极的水膜。符纸上爆发的暗紫光芒与阴冷煞气,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水袖拂过的轨迹上,空间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那符纸上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消散。符文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抹去,朱砂线条寸寸断裂、剥落,最后整张符纸如同浸透了污水的烂纸,无声地解体,化作一缕缕细碎的黑絮,迅速被周围翻滚的浑浊水流吞噬、消融。
归戏甚至连身形都未曾晃动一下。水袖拂过之后,依旧静静地悬浮着,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
招弟瞳孔中燃烧的金色火苗猛地一缩!一股寒气,比这深渊的恶水更加刺骨,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她的天灵盖。她并非没有料到对方能抵挡,但如此轻描淡写,如此……诡异!她的“破秽阴煞符”蕴含的力量足以重创寻常水鬼妖邪,竟被对方如同掸灰般抹去?这归戏的道行,深得可怕!
掌心传来的剧痛和眼前这令人窒息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招弟的意志撕裂。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混着污水的恶臭。
“咯咯咯……”
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穿透水流阻隔的轻笑,直接在招弟的脑海中响起。那笑声空灵、缥缈,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和戏谑,仿佛来自九幽黄泉,又像是戏台上伶人嘲讽看客的余韵。
归戏模糊的面容在水波和残余符火的映照下,似乎……动了一下。不是表情的变化,而是构成他“脸”的那层水雾,微微流转,勾勒出一个极其短暂、极其诡异的——笑容的轮廓。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幽深和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
紧接着,那两条巨大的水袖,缓缓地、优雅地抬了起来。
水流开始以归戏为中心,无声地加速旋转。不再是托起招弟长发的那种沉滞涌动,而是一种带着明确恶意的、冰冷的漩涡正在生成!漩涡的中心,是归戏那双隐没在水袖之后的、无法窥视的眼眸所在之处。
“唱戏”
招弟感到一股强大的、阴寒的吸力骤然缠上了她的身体!仿佛有无数只冰冷滑腻的手,从四面八方伸来,拉扯着她的四肢,要将她拖入那水袖张开的、如同通往无尽幽冥的黑暗入口!
她掌中那团仍在燃烧的金色符火,光芒在这骤然加强的阴寒漩涡中疯狂摇曳、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火焰发出的“嗤嗤”声变得急促而痛苦,仿佛正在被无形的寒冰之力强行压制、熄灭!
那冰冷漩涡的吸力如同无数铁箍,死死锁住招弟的四肢百骸,要将她碾碎、拖入永恒的幽冥!掌中金色的符火在狂暴的阴寒压制下,光芒急剧收缩,发出濒死般的哀鸣“嗤嗤”声,眼看就要彻底熄灭!
招弟眼中那两簇被压制到极限的、几近熄灭的金色火苗,在这一刻,非但没有溃散,反而猛地向内一缩,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星核!那不是放弃,是更狂暴的、玉石俱焚的决绝在酝酿!
“操你祖宗的水猴子!!”一声无声的、在灵魂深处炸裂的咆哮,伴随着她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一股滚烫的、蕴含着至阳精魄的心头精血,混合着舌尖的腥甜与污水的恶臭,被她狠狠喷在了那张紧贴在掌心、仍在微弱燃烧却即将被阴水彻底侵蚀的第一张符纸残骸上!
“嗤——轰!!!”
那不是符纸燃烧的声音,而是精血与残存符力、以及她自身被逼至绝境爆发的凶戾意志,三者强行融合、点燃的毁灭之音!
原本黯淡的金色残火,瞬间被染上了一层刺目的、妖异的血光!那火焰不再是纯粹的阳刚炽烈,而是变成了一种狂暴的、带着焚尽一切生机的“血煞金焰”!
那血焰如同活物,贪婪地反噬着她的手掌!掌心原本焦黑的灼伤处,皮肉在血焰中发出“滋滋”的可怕声响,瞬间碳化、开裂,深可见骨!剧烈的痛苦让招弟的面容瞬间扭曲,牙齿几乎咬碎,但她眼中燃烧的血金火焰却亮得骇人!
“给老娘——逆流吧!”
她不是将火焰掷向归戏,而是将这只燃烧着血煞金焰、如同烙铁般的手掌,狠狠地、决绝地拍向了自己脚下——那由归戏力量驱动的、冰冷粘稠的漩涡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