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归戏那大笑的傩面正对着这片恐怖的地狱景象。他停止了那癫狂的笑声,傩面微微歪斜着,似乎在欣赏这由他唱词召唤出的杰作。
“俏郎君,这‘满堂彩’的滋味如何?求我呀……求我,奴家心软,或许就拉你一把?”那滑腻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我的耳膜。
求他?向这个召唤尸沼的怪物求救?那比立刻被这些腐尸撕碎更令人作呕!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冻结又沸腾,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想要呕吐的痉挛和拔腿逃命的冲动!可双腿像被这污浊的尸水焊死,动弹不得!
不……不……
浓烈的尸臭几乎凝固了我的喉咙,双腿沉得如同陷在泥沼中。但归戏那张狂笑傩面下渗出的、非人的恶意粘稠得令人窒息,反而像一柄冰锥刺穿了我的恐惧!
“戏子终究是戏子啊!”我猛地抬头,声音被尸腐气呛得嘶哑,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近乎狂笑的决绝,狠狠砸向戏台上那俯视众生的身影。“我的技能是转移伤害——现在,要么你救我,要么你死!”
“绑定我和归戏!”
最后八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我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气力吼出。字字带着血腥味,在死寂的戏楼中炸开!
我却只听到一声轻笑。
“那么,”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地下寒泉的针,慢条斯理地扎进我的脑髓里,“是否意味着,我死了,死的就是我?”
戏台上,他破烂的红袍纹丝不动,仿佛连风都避开了这污秽的源头。但那具枯槁的身体里,一股更加阴冷、更加粘稠的恶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死死裹住我。
“哗啦——噗嗤!”
台下尸沼的涌动骤然加剧!一只肿胀得发亮的手猛地扒住了离我最近的一块朽木看台边缘,腐烂的指节深深抠进朽木里,带出大股黑黄粘稠的尸水。一张泡胀变形的脸紧接着探了上来,五官被水撑得移位,只剩两个黑洞洞的眼窝死死“盯”着我,肿胀发紫的嘴唇咧开,发出无声的嘶吼,露出暗黄稀疏的烂牙!腥臭的尸水顺着它青白的下巴滴落,砸在尘土上,发出令人作呕的“啪嗒”声。
它离我,不足五步!
心脏在喉咙口狂跳,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我的威胁,那看似孤注一掷的“伤害转移”,在归戏眼中,非但不是束缚,反而成了……一场绝妙的游戏?一个供他取乐的残酷赌局?
青灰色的、枯槁的皮肤在惨淡月光下泛着死气。那猩红的指甲,如同淬了毒的鸟喙,缓缓地、带着一种病态爱怜的意味,在那脆弱的脖颈上滑动、按压。指甲所过之处,仿佛能听到皮肉下腐朽骨骼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郎君啊……”他拖长了调子,声音甜腻得发腻,却浸透了砒霜,“你瞧,我这把老骨头,早就该烂在泥里,烂在那口鼎里了……”猩红的指甲在颈血管的位置停住,微微用力下压,傩面下似乎传来一声满足的喟叹,“活着,不过是唱不完的戏,咽不下的怨……死?嗬嗬嗬……”
他突然发出一串短促尖锐的笑,那笑声在死寂的戏楼里回荡,震得悬垂的破败锦缎簌簌发抖。
“死才是解脱!是快活!”他猛地拔高音调,带着一种狂热的癫狂,抚着脖颈的手骤然发力!那枯瘦的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下一刻就要被他自己的指甲生生掐断!“可你不同啊,俏郎君……”
他话锋陡转,傩面猛地转向我,弯月眼洞里的浑浊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钩子,死死锁住我惨白的脸。
“你这身细皮嫩肉,这滚烫的心头血,这……鲜活跳动的命魂!”每一个词都带着贪婪的垂涎,“多可惜?陪我烂在这臭水塘里?就为了……逼我‘救’你?”
他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傩面下的朽木摩擦声愈发响亮刺耳。那只掐着自己脖颈的手骤然松开,五指箕张,对着台下那片蠕动的尸沼,如同指挥一场盛大的、污秽的交响。
“噗通!噗通!”更多的腐尸挣扎着爬上看台边缘,粘稠的尸水拖曳出恶臭的痕迹。它们的目标明确,动作虽然僵硬迟缓,但那铺天盖地的数量和令人窒息的恶臭,足以碾碎任何希望。最近的那具腐尸,一只泡得发白、指甲脱落的手,已经颤巍巍地伸向我的脚踝!冰冷的、带着滑腻触感的尸气,几乎要贴上我的皮肤!
“求我呀,郎君?”归戏的声音带着恶魔般的蛊惑,在尸体的低吼和粘稠的爬行声中异常清晰,“再求求我?说不定……奴家心一软,就帮你把这群腌臜玩意儿……唱回泥里去?”他微微歪着头,傩面那咧到耳根的大笑仿佛在无声地嘲讽我的天真与绝望。
我的威胁,成了他手中最锋利的刀,反过来抵住了自己的咽喉!
伤害转移?绑定了又如何?
当一个不死的怪物以自毁为乐,甚至渴望着拉着我一同坠入永恒的污秽时,我的“同生共死”就成了最致命的枷锁!他掐向自己脖颈的那一幕,如同冰冷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灵魂上——那不是装腔作势,那是发自本源的、对毁灭的扭曲渴望!
冷汗瞬间浸透我的后背,与扑面而来的尸臭混合,冰冷粘腻。心脏不再狂跳,反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沉甸甸地往下坠,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濒死的窒息感。那伸向脚踝的腐烂手指,带着地狱的寒气,越来越近……
怎么办?
绑定的规则无法解除,威胁无效,求饶更是自取其辱……难道真的要和这个癫狂的戏子,一起烂在这尸水横流的戏台之下?
「你们之中,其中一位玩家可以震、慑、戏、子。」
可恶,现在还不知道谁可以震慑戏子……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