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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日巳正时分,周瑞家的喜滋滋来回王夫人:“太太,夏家姑娘到了。”
王夫人回过神儿来,捻动佛珠笑着道:“宝玉念叨了好几日,知道了一准儿高兴。你让凤丫头领着金桂先去见过老太太,然后再去怡红院安置,也不急着来见我。”
周瑞家的笑着应下,扭身寻了凤姐儿传话。凤姐儿笑吟吟接了夏金桂进仪门,心下自是腹诽不已。她出阁前乃是王家的贵女,夏金桂是什么货色,也要劳烦她来安置?
只是如今王夫人掌了大半的家,实在不好开罪了,凤姐儿这才强忍着不适照办了。
进得仪门里,只宝玉、三春、宝钗来迎,那夏金桂眼里更是只有宝玉一个。见了面儿不过与三春、宝钗略略颔首,便凑到宝玉身边儿一口一个‘宝二哥’。
宝钗与迎春有些城府,这会子不好多说什么。那惜春年岁小,探春近来愈发嫉恶如仇,于是立时就变了脸色。
一个商贾之女,哪儿来的底气鼻孔瞧人?真真儿是让人笑掉大牙!
凤姐儿张罗着往荣庆堂去,探春径直说道:“凤姐姐,我与四妹妹还有旁的事儿,就不过去了。”
迎春也道:“邢姐姐身子不大爽利,我须得回去照看一二。”
三春都不去,宝姐姐却避不开,只得强忍着心绪缀在宝玉、夏金桂二人之后,往那荣庆堂而去。
这夏金桂之事虽是贾母点过头的,可老太太连宝钗都瞧不上眼儿,又岂会瞧得上夏金桂?无奈拿人手短,少不得说了几句寒暄的话儿,便催着夏金桂先去安置。
尝有人言,欺下者必媚上,夏金桂便是如此。她认定迎春、探春都是庶出的,惜春又是东府的姑娘,所以才不屑一顾;对于宝玉、王夫人、贾母,夏金桂自是不敢短了礼数。
由是即便王夫人发话在前,夏金桂也规规矩矩先去了王夫人处。
那王夫人自是欢喜,很是叮咛嘱咐了一通,这才命凤姐儿领着其去安置。
闲言少叙,待丫鬟婆子大包小裹将物件儿都扮进怡红院,那宝玉不禁负手道:“此处原是我住的,不想妹妹如今住了进来……只盼着妹妹不要嫌弃我污浊了此处才好。”
夏金桂四下扫量着,只觉此处分外可心,因是笑起来面容愈发和顺,道:“宝二哥住的地方自是极好,我又怎会嫌弃?”顿了顿,问道:“是了,今儿个怎么少了许多姊妹?”
宝玉道:“想来林妹妹身子骨又不大爽利……至于珠大嫂子,这几日一边厢要督促兰哥儿功课,一边厢又要给远大哥送吃食,连姊妹们的功课都暂且停了,怕是也不得空。”
夏金桂纳罕道:“珠大嫂子为何要给陈斯远送吃食?”
宝玉道:“妹妹不知,前些时日外头有贼人盯上了兰哥儿,亏得远大哥撞见了,不然还不知如何是好呢。”
他唏嘘着说了一通,那夏金桂只听了个稀奇,听罢却半点要去瞧陈斯远的意思都没,宝玉顿时欣喜不已,只觉这夏家妹妹果然不同凡俗。
于是乎宝玉缠着夏金桂好一番卖弄,直到临近午时,一旁的麝月催着宝玉回去用饭,这才恋恋不舍而去。
此时怡红院里业已拾掇停当,丫鬟宝蟾来回话儿,夏金桂便道:“旁的暂且不提,妈妈吩咐你的可记下了?”
宝蟾抿嘴一笑,自腰间解下荷包来晃了晃,内中散碎银子叮当乱响,说道:“姑娘放心,这等撒银子的事儿,我定办得周全了。”
夏金桂笑着点头。偏此时有婆子凑上前道:“姑娘,太太可是反复叮嘱过了,往后可不敢太过张扬。”
啪——
婆子惨叫一声捂着脸儿,便见夏金桂冷笑着乜斜过来道:“我要如何,还用你来教?再敢多嘴,明儿个便将你发卖出去!”
婆子唬得讪讪不敢言,余下人等纷纷鼻观口、口观心,竟无一人敢触其锋芒。
过得须臾,宝蟾揣着荷包先行往小厨房而来,入得内中逢人便笑,又与柳嫂子等说道:“我们姑娘才来,说往后少不得劳动诸位嫂子,又不知诸位嫂子喜好什么,便让我给诸位嫂子送一些银钱,权当请诸位吃酒了。”
这上到柳嫂子,下到多官等厨役,无不合掌盛赞夏姑娘宽厚。
宝蟾提了食盒得意而归,迎面正撞见个素面朝天的李纨。宝蟾紧忙避在一旁,待李纨匆匆行过去,才问一旁过路的婆子:“嬷嬷,那位奶奶瞧着眼熟?”
婆子道:“那是珠大奶奶……瞧着又要往清堂茅舍送吃食去了。”
宝蟾暗自记在心里,别过婆子提了食盒回返怡红院,自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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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李纨到得小厨房前,早有柳嫂子来迎,笑着道:“大奶奶,那虫草参鸡汤已炖好了,我这就给大奶奶取了来。”
李纨噙笑颔首道:“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