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扬做了个推注射器的手势:“那个东西,不咬人,拿捏人啊。”
叶珣知道他说的是吗啡,沈司令在郭宸松叛变时忧愁过度染上了鸦片,先大帅过世后下定决心戒烟,谁知医生为他注射的药品中含大量吗啡,烟是戒了,又染上吗啡,毒瘾越来越严重,注射越发频繁。
恰说着话,葛海从楼上下来,说司令醒了,喊叶珣上楼。
叶珣早已迫不及待,随葛海上楼,来到沈司令的房间。
窗帘缝隙中,一抹橘黄色的余晖钻进屋里,沈子彦倚在床边,宁绸睡衣柔软下垂,敞了两颗扣子,锁骨清瘦若隐若现,面色灰白,那双深邃的眼睛也没了往日的生动。
“司令,”叶珣躬身问候,像一个出门回家的子弟:“身子可好些?”
沈子彦没看他,不冷不热开口道:“叶三少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叶珣被噎堵得无语,挑眼看看他的脸色,小心问:“司令……在生气?”
叶珣心中长叹:叶珣啊叶珣,你认命吧,你这一生注定就是巧言令色之徒了,来询问人家为什么下令不抵抗,人家躺在床上你都气短!
沈子彦嘴角一牵:“我生什么气啊?等了吧,自有人跟你生气。”
叶珣一怔,小声说:“司令,叶珣……叶珣正准备回家。”
沈子彦没接他的话,望向窗外,缓缓开口问:“沈阳的情况怎么样?”
叶珣愣愣的回头看凌扬,凌扬抿了嘴,不可察觉的冲他摇了摇头。
“我问你话,你看他做什么?”
沈子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过头看着他,叶珣心里一慌,立正说:“不太……清楚,所以来见司令。”
就听凌扬在旁边咋舌叹气,叶珣才知道自己押错了题,凌扬冲他摇头,定是瞒不了的意思,生让他理解成不要说……
就听沈子彦无奈开口:“说吧,照实说。”
叶珣一时间却不知说什么好,支吾半天:“华老被日本人带走了,冯局长带着一队警察,拼死抵抗,想必……螳臂当车……”
“还有吗?”沈子彦目光空洞,让叶珣浑身发冷。
叶珣说:“没了。”
“没了?”沈子彦紧蹙了眉头,不错眼的盯着他看。
叶珣被看的心里烦乱,口没遮拦说了句:“沈阳事变以后,找司令进言之人,已经死了一个,关了一个,所以……没了。”
许凌扬倒吸口气,扯了把叶珣的衣服,紧张的看向沈子彦。沈司令的性格的确温润,却到底是东北虎的儿子,长得像猫的虎,也许更可怕。
沈子彦看不出喜怒,失神问:“如果是令尊,你也会这么说话?”
叶珣点头,补充说:“如果他在司令的位子,恐怕还不止。”说完就感觉凌扬又扯了他一下。
沈子彦提了声调质问:“叶帅会关你还是杀你?!”言罢,捂住胸口咳喘连连。
“司令……”叶珣慌忙跑上前去,捶胸拍背:“叶珣说错了话,司令别生气!”
沈子彦烦躁的推开叶珣,大口大口的喘息,浑身颤抖,额头冒汗。
“医生,快!”许凌扬开门冲门外喊:“司令毒瘾犯了!”
叶珣没有想到沈司令会是这样的身体状态,沈阳事变的耻辱如刻在心中,刀刀见血,本想从沈子彦这里找到合适的答案,至少客观一些:间谍,叛徒尔尔。
叶珣在北平一待就是三个月,留在沈子彦身边,做个没名分的副官,没事瞪眼,唱唱对台戏。
入冬了,北平的天气比青城冷,也格外干裂。
周末的清晨被从床上摇醒是很不爽的事。葛海将勉强套好衣服的叶珣拖出房间下楼,见他睡眼惺忪的样子,推了他一把:“你看看,谁来了。”
叶珣往大厅走,眯眼往外看,下了很大的雪,民国二十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睡梦方醒,看着十分刺眼。
远处天井里,一行军人由管家引着转过二门,厚重的军靴踏雪而来,直将洁白的雪地踩出一溜小路。
管家一路招呼着来人:“司令出门不在家中,少将军可以去客厅稍坐片刻,如果路途劳顿,也可去客房歇息。”
叶珣半张着嘴,一时间有些慌张。
直到为首的年轻人来到面前,带了白手套的手拨开军呢大氅,扶了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