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就要来了。骄阳不容人遮遮掩掩。女人秀身段与男人不同,要的是裙摆飞扬,小露香肩,盘起的长发下面有一截修长的脖子,还有微凸的锁骨。
我说:“结交一个朋友,还要时刻牺牲色相……我都已经是做母亲的人。”
他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没有关系。”
我静静坐在椅上。转开眼看自己双手。
结婚戒指已经摘去多时。先前戴着的地方还留一圈凹进,像特意提醒我追忆往事。
早在恋爱时候周宴便主动说要买钻戒。一买买到结婚,我还笑问他:“照你的送法,现在这个该是第几枚?”还是喜孜孜戴到手上。
旁边有人道:“木晓。”
我猛然惊醒。
车子已经开到大厦楼下的停车场。几辆轿车缓缓从前面过去。
我扭头看林兆。车子已经在停车位里泊好,钢琴曲还在响。
他看着前方,缓缓说:“这话我以前没有说过。可能只有这一刻想说……如果你不喜欢,就当没有听过,我不会介意。”
我心中一震,说不出话来。
他回过头,看着我,“我们结婚吧。”
第十六章(上)
伯母终于可以退居二线,准备去省城某剧场做一个小型的告别演出。
一众亲戚开车去为她捧场,在后台看见演出服:“哗,这么亮!”
“这么闪!”
“这么细的腰!”
伯母一个近六十岁的人,打上厚粉,抹了胭脂,甩开长发,嘴角轻轻一挑,眼角眉梢带笑,立刻脱胎换骨,作二八佳丽形貌。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她平日里勒紧裤腰吃饭,坚持练功,才保全了一副好身段。外人谁晓得?
只有木辰撇撇嘴:“啧啧,至少用了三斤白粉。”一面说一面摇头,转一个圈子便出去。还顺道拉上我:“走走走。”
观众席早挤得满满当当。她带的学生,认识的朋友,多年的同事……都伸长了脖子在等。
我们占了最好的席位,正对台中央。
母亲也抱着牧牧坐过来,趁演出没开始,低声说:“林兆最近不约你?”
我微怔,半晌,“他大概在忙。”
“也是。”她安心靠上椅背,“他们家的产业也很大。”
灯光渐黯,开场音乐悠悠响起。木辰翘着二郎腿,提醒我:“要开始了。”
幕布缓缓拉开。
伯母直直站立,背对观众,一袭银白长裙,长发如瀑。台下顿时掌声如雷。
她随音乐慢慢扭身回眸,手似流波微动,身体之柔韧令人惊叹。
所有人看得如痴如醉。她不枉舞蹈家盛名。
我不经意看到木辰掩嘴打呵欠。
“这是你妈的告别演出。”我压低声音,“好好看。”
他微微一笑,“从小到大,我看的还少?她在家里有练功房,整天没事就对着镜子摆姿势。”
我不再说话。
天下总有儿女对父母不屑一顾。拿亲情当理所当然。
大伯却是看得入神。
他当年是伯母身后一票疯狂追求者之一。不惜场场追随,大把撒金。待得抢到美人归,结婚多年,狂热依旧。
回去时后台被花海淹没,每人车上都分得一束花。
牧牧一路把花抱在手里,小心翼翼地左右拨弄。我吩咐她:“回去以后拿花瓶养起来,还可以放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