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随口将此事在电话里告诉林兆。
“你来回那么多次,居然没被星探看中。”我说,“林徐总共才在下面站了几分钟。”
他说,“林徐来过?”
我听他口气似有不对,“他要去见朋友,还开着你的车。我正好遇见。”
“噢,没什么。”他转而说,“你明天有没有空?”
“兜风?”
“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他在那头笑:“噢,我错了。是。”
我放松下来:“那我明天再与你联系。”放了电话。门外已经有牧牧声音:“妈咪!妈咪!”脚步声急急到门口。
她打开门大喊:“妈咪,看我的新发型!”
我以为自己看见一名新疆小妞。
她把玩细细辫梢,得意洋洋:“怎么样?外婆给我扎的。”
“又去麻烦外婆?她眼神不好。”我蹲下身子,左右端详,“好看是好看。”
“幼儿园里有小朋友也梳这个。”
我吸气,“那么她肯定每天早上都得五点起床。”
“爹地还来不来?”她兴致勃勃,“我要给他看我的新发型。”
“等下次吧。”我让她先下楼去,“妈咪还要整理一些东西。”
她如脱兔飞奔,蹭蹭蹭冲去楼下找外婆。
我独倚窗台,微风习习,忽然以为时光回流——小时候总与这窗台比高,踮脚看外面风景。春节时候对面江上有团团焰火争先恐后盛放,姹紫嫣红,父亲怕我看不见,将我举在肩头,我却恐高,一面激动得尖叫,一面将他头发揪得紧紧。
人的记忆奇怪,昨日是否睡过午觉已不记得,二十年前旧事却能历历在目,挥也挥不走。
如今这窗台只及我腰。经济危机席卷全球,分分抠着花,据说连春节那一场焰火也没有了。
回头只见母亲推门而入:“在下面叫你吃饭,你也不应。”
她仔细看我眼睛:“哭了?”
我挤出笑意,“风吹的。”
“小心感冒。”她催我下去,“今天有你喜欢的海带排骨汤。”
又看看窗帘:“这个也该洗洗了。”
她忍不住清洁瘾。父亲走后她洗衣刷碗比以前更卖力,仿佛与细菌污垢有血海深仇。
我推她:“那个留着我来。拆窗帘很危险。”
她随我下去。牧牧已经为我们打好汤汁,一个碗里分一块大骨。母亲的那一块最大。
母亲摸摸她满头小辫,用欢喜又哀凉的声音说:“多乖。”特意多给她一块。
除去父亲刚走那阵,我还是第一次见母亲在人前伤感至几欲落泪。布景终究是布景,经不起雨打风吹,时间久了,渐渐还是要褪出真面目。
我们各有自己的悲凉处。
我们决定去一家新餐馆吃饭。林兆说他认识那餐馆经理与大厨,手艺颇佳。
我笑:“又是旋转餐厅,又是经理大厨——你对吃的很有讲究。”
他也笑。
车到半路,林兆突然开口:“我们认识多久?”
我想想:“两个多月?我不记得具体日期。”
“那天你穿白衬衫与筒裙,连袖口的每一个扣子都扣紧,像是来找我面试。”他忍不住微笑,“当时就觉得很有趣。”
“你还记得?”我抚额,“可是后来也穿过雪纺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