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这个词儿是汉斯想出来的,我们不负任何责任——这种曲调根本不合适。他躺
在卧椅上,心头乱糟糟的,只是用审美的眼光说一声“愚蠢”,便皱起鼻子闭口不语,
尽管他知道再唱这支歌是不适当的。
不过有一件事使他很开心,那就是躺着倾听自己心脏的跳动。在主要的卧床休
息时间内,山庄疗养院照例总肃静无哗,在这一片岑寂中,他的心不但跳得很快,
而且清晰可闻。他的心一个劲儿跳,上山以来它几乎总是这样。但最近汉斯·卡斯
托尔普对心跳已不像最初几天那样感到心烦意乱。现在他不能再认为它的跳动是不
由自主和莫名其妙的,与自己的精神状态毫不相干。心跳和他的精神状态之间是有
关系的,而且也不难探究出原因来。情绪不无缘由地激动了,身体上某部分就难免
兴奋地活动起来。汉斯·卡斯托尔普想的只是肖夏太太,他确实一心一意想着她,
因而心跳是他理所当然的一种感觉。
恐惧情绪在增长
恐惧情绪在增长。关于两个祖父和黄昏的舟游。
天气坏透了。就天气方面说,汉斯·卡斯托尔普在这块地方作短时间的逗留,
运气并不佳。虽没有下雪,但淫雨霏霏,连日不断,叫人讨厌透啦。山谷里弥漫着
浓重的雾气,而令人惊异不止的雷雨(天气这么冷,在餐厅里甚至开起暖气来)却发
作起来,雷声滚滚而过,发出了隆隆的回响。
“真遗憾, ”约阿希姆说。 “我本来想,咱们一起到沙特察尔普吃早饭,不然干
些别的,但看来不成了。但愿下星期天气好些。”可是汉斯·卡斯托尔普回答说:
“别管它。我现在并不急于走动。第一次外出时,我并不特别走运。我倒认为
还是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不翻什么新花样最好。对多年老病人,换换花样是有意思
的。我只不过住上三星期,又何必搞什么新鲜的玩意儿呢。”
他感到此时此地生活很充实。要是他怀有希望的话,那么他的希望(正如他的失
望一样)也许在这儿开花结果, 而不是在什么沙特察尔普。 折磨他的并不是空虚无聊,
恰恰相反,他开始害怕的是住院的日子看来很快即将结束。第二个星期过去了,他
的日子快要过去三分之二,第三星期一到,他就得考虑整理行装。汉斯·卡斯托尔
普对时间的新鲜感,早已成为陈迹。光阴飞逝,是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尽管每
一天总给他带来新的期望,使他默默中丰富了生活经历……是啊,时间真是一种难
以捉摸的东西,要说明它的本质可真不易!
我们是否有必要详细描述汉斯·卡斯托尔普在那些日子里默默经受着的又沉重、
又轻快的生活经历呢?其实,我们大家都知道的,这就是人们通常感受到的那种空虚
无聊。即使在头脑清醒而充满希望的场合——在这种场合下,他禁不住唱起“只要
你一开口,我就昏了头”这类庸俗的小调来——也不会有其他不同的感受。
肖夏太太不可能不注意到,她和某张餐桌之间已有了某种默契。汉斯·卡斯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