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的刹那,沈玉瑾在他清澈的眼底看见了前世未曾注意的光彩。
那是对苍生的悲悯,是寒窗十年养出的浩然之气。
这样的眼神,后来怎会变成诏狱里令人胆寒的冰冷?
“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沈玉瑾扶起他,目光落在他袖口露出的当票一角,状似无意问道:"
叶公子可是急着用钱?"
叶轻舟一怔,随即苦笑:"
家父蒙冤入狱,需银钱打点……"
原来是这样。
前世叶父因一桩旧案被诬下狱,叶轻舟走投无路时,是萧璟珩‘慷慨’相助。
可谁能想到,那笔救命钱,日后竟成了锁住他一生的枷锁?
好在,这辈子是她先遇上了叶轻舟,她断不能再让他走上那条不归路。
沈玉瑾凝视着他清亮的眼睛,声音放得轻柔:“城南有个叫‘洗冤斋’的地方,专为蒙冤之人奔走。
"
见他眉头微蹙,忙又温声解释:“主事的是致仕的刑部老侍郎,最恨构陷忠良之事,穷苦人家去求,莫说银钱,便是连一盏茶都不肯受的。”
上辈子,‘洗冤斋’是沈玉瑾师父最得意的义业。
健宁帝冤狱中的良臣,十有七八都是靠着洗冤斋重见天日的。
‘洗冤斋’有自己的规矩:富户上门,千金难求一纸讼状;贫民喊冤,却连茶钱都不收半分。
师父总说这叫‘取不义之财,行有义之事’。
想起师父,沈玉瑾的心口骤然一痛。
当年封后大典尚未结束,师父留下一封书信便再也没有出现。
她始终坚信,师父的死与萧璟珩脱不了干系。
每每想起,胸口就像被人生生撕开一道口子,那些记忆混着血从伤口里往外涌。
心口突然像被烙铁烫了一下,沈玉瑾下意识去摸耳垂。
果然烧得厉害。
沈玉瑾猛地攥紧衣襟,她怎敢。。。怎敢对师父存这般龌龊心思!
那样光风霁月的人,本该诗酒江湖了却余生,却为了她这个半路捡来的徒弟,最后连尸骨都没留下。
叶轻舟听完沈玉瑾的话,瞳孔骤缩,他竟不知……这皇城脚下,还有这样的地方!
他对着沈玉瑾,深深一揖:”
公子今日之恩,叶某此生必报。
"
沈玉瑾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唇角微扬。
这一次,她不仅要救下这个未来的笔刃书生,更要守住那颗本该照耀山河的赤子之心。
三楼的雕花轩窗边,一抹玄色身影静静伫立。
谢云舒指尖摩挲着青瓷茶盏,目光却凝在楼下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他的夫人啊。。。
前世救萧璟珩,今生护叶轻舟。
偏偏对他这个明媒正娶的夫君,永远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冷漠。
茶汤映出他微微蹙起的眉峰,盏中涟漪恰似他心头泛起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