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李渊靠着关陇门阀与皇家姻亲起家,便是他素日里狠辣果决的性子,在这位威震八方的大隋柱国面前,恐怕也要忌惮三分。
想到此处,张出尘望着车窗外瓦蓝如洗的天空,几缕金边镶着蓬松的云絮,晨雾早已散得干净,心头却仍笼着层化不开的阴霾。
“你们先在上洛落脚安顿,药师那边无需挂怀。”
韩苏婉抬手挡住刺眼的日光,滚烫的阳光烘烤着车厢,她的声音却透着股凉意,“我自会安排周全,只希望一切都来得及罢……”
尾音消散在摇晃的车厢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驾车的李德謇听见车厢里传来的对话声,悬着的心悄悄落回原处。
缰绳在他掌心微微松了力道,清晨的风卷起鬓角碎发,他下意识抿了抿唇。
自小他便有些怵韩苏婉这个表姑,那眼神里的锐利,说话时不容置喙的语气,总能让他想起父亲书房里挂着的那幅出征图,不怒自威。
李客师骑着那匹瘦马紧紧跟随,掌心的汗浸透缰绳。
马蹄声混着车轱辘的响动里,他喉结不安地滚动。
小时候他可没少被韩苏婉教训,比骑射她能挽三石强弓,论胆识她敢夜闯乱葬岗,如今光是听着车厢里传来的话语,后颈仍会泛起阵阵凉意。
林清儿与秦怡并肩跟在车后,车厢实在挤不下两人,加之路程不算远,她们便踩着晨露步行。
晨风吹得裙摆轻扬,林清儿望着前方晃动的车帘,压低声音问道:“小怡,那弘仁药坊是怎么回事?诊金药钱分文未取,还殷勤得很。
我怎不记得林家有经营药铺的营生?”
秦怡狡黠一笑,发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这是王家的产业。
上次我随家主去采购药材,那老掌事就记住我了。”
她眨眨眼,又凑近几分,“再说那位坐诊的老郎中,去年林家宴请胡大人时也曾来过,哪能不看几分面子?”
林清儿恍然,眉眼弯成两弯月牙,故意拖着长音调侃:“哟,原来我们秦娘子在上洛早就是响当当的人物了,连偌大的弘仁药坊都得给三分薄面!”
她促狭地撞了撞秦怡的肩膀,惊得对方发间珠钗轻晃。
秦怡脸颊瞬间腾起红晕,伸手作势要拧她胳膊:“就你嘴贫!
不过是仗着林家的威势罢了,哪就成了有头有脸?”
说着,她警惕地扫了眼四周,压低声音凑近林清儿耳畔:“你是没见过福叔在上洛的排场。
莫说与林家相熟的李、王、卢三家,便是那崔郑两姓,见了福叔的马车都得绕道而行,更别提递帖子求见了。”
林清儿闻言,笑意瞬间敛去,目光变得幽深。
她下意识拢了拢耳边碎发,压低声音道:“这是家主与福叔的布局。
福叔在前头撑着场面,既能震慑各方势力,又能让家主隐在暗处周旋。
如此一来,进可攻退可守,行事便多了几分转圜的余地。”
说罢,她望着前方尘土飞扬的车辙印,眉间染上一丝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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