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日本海军陆战队的军歌隐约可闻。而在这个满是伤痕的书店里,四个男人围着一屉小笼包,完成了一场无声的抗争。
杜老咬了一半的烧麦突然停在嘴边。
老人颤巍巍地走到门口,将剩下的半块递给一个蹲在墙角的流浪儿。那孩子瘦得肋骨分明,脸上满是煤灰,抓起食物就跑,像只受惊的小兽。
林烬盯着手中咬了一口的烧麦,突然没了胃口,轻轻放回食盒里。
顾安不动声色地靠近,修长的手指捏了捏他的脸颊:“别饿坏了,”声音压得极低,“不然怎么继续革命斗争?”
“噗——”张冠清一口茶水喷在账本上,和杜老同时抬头,两双眼睛里写满了“光天化日伤风败俗”。
林烬立刻跳开两步,抓起抹布假装整理书架:“。。。。。。我开始想念你装不认识我的时候了。”
顾安倚在书架上,西装革履与这破旧的书店格格不入:“没办法,”他耸耸肩,眼底却是一片认真,“我只有你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骚哄哄的?”林烬把《三民主义》摔得啪啪响,“顾家二少爷这么闲?码头不用管?商行不用看?”
顾安突然正色,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现在的时间都是专门留给你的。”他指尖划过书架上的《战争论》,“已经开始为全面战争做准备了——囤物资、打通撤离路线。。。。。。到时候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林烬的手顿在《呐喊》的书脊上:“我不走。”
“林烬。。。。。。”
“把我弟和沫沫带走,”林烬打断他,声音沙哑却坚定,“秦逸兴要是愿意也带上。我留在前线。”
他猛地抽出一本《伤逝》,“程添锦的伤员转运站需要人,左南箫的情报网需要掩护,还有这些——”书页间滑落几张传单,上面印着日军布防图。
顾安的眼神暗了下来。
窗外突然传来日本军车的轰鸣,两人同时沉默。等噪音远去,顾安才开口:“你知道接下来会多惨。”这不是疑问句。
“知道。”林烬把传单塞回书里,“37年南京,38年武汉。。。。。。”他突然哽住,21世纪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顾安的手突然覆在他手背上,温度灼人:“那就活着,”西装袖口露出半截纱布,“活到1945年,我带你吃全上海的蟹粉小笼。”
张冠清突然大声咳嗽:“两位!要调情去里屋!这还有未成年呢!”指着门口——沫沫不知何时站在那儿,辫子上的红头绳格外鲜艳,正捂着嘴偷笑。
林烬抄起《辞海》就要砸,顾安却已经恢复那副贵公子模样,优雅地整理领带,他从西装口袋掏出一把彩色糖果,精准地抛给门口的沫沫。
小女孩慌忙接住,眼睛瞪得圆圆的——这种水果糖在战时上海堪比黄金。
“下次来我公馆吃饭,”顾安优雅地整理着领带,突然压低声音对林烬说,“我做辣条和炸鸡给你吃。”
林烬手里的《辞海》“啪”地掉在地上:“辣条??!!是21世纪那种辣条吗?!”他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震惊。
顾安挑了挑眉:“嗯哼。”他转身往门外走,又补了句,“明天有空过来,带上你那小白脸。”
“滚!”林烬耳根通红,弯腰捡书时却悄悄把一颗滚到脚边的糖果塞进袖口。
张冠清推了推裂开的眼镜,比了个暧昧的手势:“你们俩。。。。。。程教授知道吗?”
“去你的!”林烬把《辞海》重重塞回书架,“君子坦荡荡!”他说得正气凛然,却不敢看张冠清探究的眼神。
沫沫突然跑过来,把一颗橘子糖塞进林烬手心:“烬哥哥,这个给程教授。”她眨眨眼,“顾安哥哥说,吃了甜的就不吃醋了。”
杜老在柜台后重重咳嗽一声,手里的《论语》“不小心”掉在地上,正好翻到“君子喻于义”那一页。
林烬把糖果塞回沫沫的小手里:“拿去和林时分着吃,路上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