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师兄,我们这些人里,还数你年纪最大,功夫最好,又识文断字。”
说这话的竟然是时喜。这个小丑角向来与柳方洲没什么交集,见面时也只是彼此点头,此时他也认真地抬头说着,带着雀斑的细尖脸上满是恳切。
“都起来吧,先起来。”
柳方洲不由分说地弯下腰来,将时喜与道琴一边一个拉起来。
“我怎么好消受你们这样的礼数?”他说,“有什么话,大家坐下来慢慢商量。”
“我们都不愿散班。”道琴与时喜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说。
现在庆昌班的残部里,柳方洲是王玉青收下的最大的一个。他的本功有多出色,也是众人有目共睹。
道琴等人被散班的消息唬得魂飞魄散,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最先念起来的自然也是柳方洲。
再进一步,仔细想来,号称“庆大班”的两生两旦,项正典已经英年早逝,李叶儿年龄最小还被拘在家中,杜若优柔寡断的性格又已经决定,他并不适合担当起领头的职责。
如果是柳方洲的话,也许他会有办法。
只不过,在从前的太平日子里,从未有人将柳方洲往承班人的身份上想过。
最要紧的就是,庆大班之中,只有他与师父们毫无亲缘。李叶儿是李玉的亲生女儿,杜若是王玉青的义子,项正典年纪最大又最被张端看重。
而柳方洲,整个班里恐怕除了王班主与杜若,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由来。谁也不晓得他的家世籍贯,是否真的能毫无其他想法,是否真的能与庆昌班同心协力——他是否真的能名正言顺。
“我毕竟不是师父们的血亲相传,相比我来说……”柳方洲于是这样苍白地回答。
“别说叶子师姐眼下不在这里,她又是个女子。”时喜搓着手低声喃喃。
女子在平时尚且多有阻碍,更别提这艰难的战乱时候。
“如果柳师兄实在是……”道琴也为难地低着头,“或者随我们一起,问问杜师兄的意思?”
还有杜若。
“你们杜师兄呢?”柳方洲问话出口,脸上一时间有些热。
托王玉青的福,现在庆昌班人人都知道他与杜若的关系了。
这时柳方洲却突然想到了,之前杜若问他,女师父的爱人如何称呼。他随口答了个“男师母”,杜若笑眼弯弯,说像是男师父娶了男夫人。
有时候说话真不能说得太随意,日后再想起来,条条目目都像在说自己。
“杜师兄回偏院去了。”道琴回答。
柳方洲拉起他受伤的左手看了看,顶着他们希冀的目光说不出什么话。
他并不是推三阻四、懦弱无能的人,可他也不敢轻易允诺。
只能让他们暂且不安地等候着了。
“我去找你们杜师兄说说话。”柳方洲不敢去看庆昌班众人的神色,“你们拜托的事,我会考虑好的。都先收拾行李去吧,无论如何,这院子是已经卖走了。”
柳方洲往偏院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