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奇怪的或莫名其妙的画都叫抽象画。”她笑了起来,
“听过一个笑话吗?画是抽象画没关系,只要价钱是具体的就行了。”
“喔。”我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我看不懂。”
“我说过了呀,画有时跟亲人或爱人一样,如果不是它的亲人或爱人,
自然比较不会有感觉。”她顿了顿,接着说,“这是我两年前画的,
主题是痛苦。那时觉得世界像座火炉,我一直被煎熬,无法逃脱。”
“那现在呢?”
“我已经被煮熟了,可以吃了。”她又笑了起来。
我也笑了笑,再看看画里扭曲的五官,试着感觉她曾有的痛苦。
“如果是你,你要怎么画痛苦呢?”
“大概是画一个人坐在椰子树下看书,然后被掉落的椰子砸到头。”
“很有趣。”她笑了两声,手指一比,“那张画如何?”
我往右挪了两步,看着另一幅画。
画的中间有一个女孩,女孩完全没上色,除了瞳孔是蓝色以外。
女孩的视线所及,所有的东西都是蓝色;
但女孩背后的东西,却仍拥有各自鲜艳的色彩。
“这张画叫《忧郁》。”她说。
“怎么说?”
“忧郁其实是一副蓝色隐形眼镜,当你戴上后,你看到的东西就全部
是蓝色的,但其实每件东西都分别拥有自己的色彩,未必是蓝色。”
“很有道理喔。”
“谢谢。”她接着问,“那你怎么画忧郁?”
“被掉落的椰子砸到头的人,躺在地上等救护车。”
“这还是痛苦吧?”
“不,是忧郁,因为他的书还没念完,隔天就要考试了。”
她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忧郁》是多久前画的?”
“去年画的。”她说,“那时我刚回台湾。”
“喔?”
“我在国外念了几年书,去年才回来。”
“那你现在还会戴着这副蓝色眼镜吗?”
“我已经很少戴了。”
“那很好啊。”
我离开《忧郁》,走近她右手边靠落地窗的墙前,墙上一幅金黄色的画。
“这是……”我指着画上一大片的金黄。
“油菜花田。”她转身看着这幅画,“这是我今年春天在花莲画的。”
油菜花占了画面三分之二以上,剩下的是一点淡蓝的天,几乎没有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