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伶觉得自己像条快渴死的鱼,而楼羽是唯一的水,可他不敢喝,怕一沾唇就会溺死。
十、自毁者院长发现陈伶的药瘾时,他正在给楼羽画速写。
纸页上的楼羽闭着眼睛,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像只安静的猫。
陈伶的笔尖顿了顿,一滴墨落在纸上,晕开个小小的黑点,像颗突然坠落的星。
“跟我来办公室。”院长的声音冷得像冰,手里捏着个药瓶,标签上的字迹被指甲抠得模糊不清。
陈伶把速写本塞进楼羽手里时,指尖在对方手背上捏出红印。“等我。”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办公室的窗帘拉得很严,空气里飘着烟味。
院长把一叠照片摔在桌上,上面全是陈伶的伤口——虎口的疤,手腕的淤青,还有锁骨处被自己指甲掐出的红痕。
“这就是你所谓的‘状态良好’?”院长的手指敲着照片,“你父亲当年就是这么一步步毁了自己,你想重蹈覆辙?”
陈伶的呼吸骤然变快。他看着照片上那些丑陋的印记,突然觉得它们在动,像些正在爬的虫子。
“我没事。”他攥紧了手,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只是……有点累。”
“累到要靠自残清醒?”院长突然提高了声音,“累到把楼羽的病历改成‘重度抑郁’,就为了让他留下?”
陈伶猛地抬头。
他以为自己改得很隐蔽,用消字液涂掉“躁狂”两个字时,手都在抖,可此刻看着院长眼里的了然,他突然明白——有些谎言就像伤口上的痂,看起来结得很牢,一碰就会裂开。
“他不能走。”陈伶的声音发颤,虎口的旧伤突然开始疼,“他走了我……”
“你会怎样?”院长盯着他的眼睛,“会像你父亲一样,从顶楼跳下去吗?”
陈伶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刺穿了。
他想起父亲坠楼那天的雨,也是这样大的雨,砸在玻璃上噼啪响,像无数只手在拍窗。
他冲出办公室时,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
3911病房的门开着,楼羽站在窗边,手里捏着那本速写本,月光在他身上织了件银衣。
“他们要把你送去疗养。”楼羽的声音很轻,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和当年送你父亲去的是同一家。”
陈伶扑过去抱住他时,手在抖。
他闻到楼羽身上的颜料味,混着月光的清辉,像幅永远画不完的画。“不走。”他的声音嘶哑,“我们都不走。”
楼羽转过身,吻落在他的伤口上。
很轻的触碰,带着点咸涩的泪味。“陈伶,”楼羽的指尖划过他的眉眼,“我们是彼此的药,也是彼此的毒。”
陈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低头吻住楼羽,舌尖尝到对方唇上的颜料味,是种很特别的蓝,像他画里的海,深不见底,却让人想纵身跃入。
窗外的月光突然变得很亮,把两个纠缠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扭曲的画。
画里的人互相舔舐着伤口,用疼痛确认彼此的存在,像两只困在囚笼里的兽,明知拥抱会互相伤害,却还是舍不得松开。
十一、月光为证转院的车来那天,下了场很大的雪。
楼羽穿着新的病号服,站在病房门口,像株被雪压弯的白梅。
陈伶走过去时,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有块淡青色的印记,是昨天陈伶掐出来的。
“走吧。”楼羽的声音很轻,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像镀了层银。
陈伶没动。
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样东西,是把很小的手术刀,刀身在雪光下泛着冷光。“你看。”他把刀放在掌心,用力攥紧,“它听话了。”
楼羽的眼睛突然红了。
他看着陈伶掌心渗出的血珠,混着雪花落在地上,像朵瞬间绽放又凋零的红梅。
“别这样。”他的声音发颤,“我不走了,我们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