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衡脸上那近乎疯狂的张扬笑意更深了,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若我不这样做,您如何能得到真正的自由?极北之巅寒冷孤寂,您如同被无形的枷锁束缚在此,日复一日守护着那扇门,守护着那些不知感恩的芸芸众生,难道您就从未有过一丝厌烦?一丝想要逃离的念头?”
他的质问如同利刃,试图剖开帝尊那层亘古不变的平静外壳。
帝尊几乎要认不出眼前偏执扭曲的人,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带着穿透时光的冷冽:“你还记得,当年你独自一人,一步一叩首,登上极北之巅,所为何事?”
沅衡脸上的笑容僵住,眼帘低垂,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翻涌的暗流。
他沉默片刻,再抬眸时,眼中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执拗:“此一时,彼一时。
师尊,人心……是会变的。”
话音未落,他一步踏入那由无数锁链与灵符构成的囚笼,无视那足以撕裂仙躯的毁灭气息。
他伸出双臂,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紧紧抱住被重重锁链拘住的帝尊,冰冷的锁链硌着手臂,他却浑然不觉。
只是将下颌抵在帝尊颈侧,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带着破碎的哽咽:
“师尊,我不做任何辩解。
都是我做的——是我打开了界门,引来灾祸,害您魂飞魄散……”
他收紧了手臂,仿佛要将师尊融入骨血,“可我还想要更多,我想要与您结为道侣,想要与您共赴云雨巫山,想要您眼中只有我一人……方才我登山,每一步踏在生死边缘,心中所求所念,师尊力量虽未恢复全部,但也应该听得一清二楚吧?”
他将那最隐秘、最不容于世的狅悖之念,赤裸裸地剖开在帝尊面前。
情爱是这世间最无解也最蚀骨的毒,沅衡早已记不清是何时饮下了这杯鸩酒。
只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毒早已深入骨髓,融于血脉。
让他日思夜想,求而不得,备受煎熬,终至癫狂。
“混账——!”
帝尊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震怒,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从他残魂中涌出,狠狠将沅衡震开。
锁链因这剧烈的动作哗啦作响,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竟……竟然教出你这么个悖伦无道、罔顾纲常的混账东西!”
怒火在他眼中燃烧,他虽早有猜测,却万没料到对方竟敢如此毫无顾忌地道出这等大逆不道的妄念。
从前的帝尊,心若寒潭,万载不波。
无论沅衡如何试探,如何流露超出师徒间的情愫,帝尊只当是孩童懵懂无知的妄语,一笑置之。
然而,历经三千小世界劫难,尝遍红尘七情六欲的帝尊,此刻再无法为弟子的言行寻找任何借口。
被震开的沅衡踉跄几步,面上血色尽褪,只余一片惨淡的灰白。
他望着盛怒的师尊,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师尊,这一路,三千世界……难道您就半分……半分也不曾对我那些化身动过心?弟子就那么不堪,半分也入不得您的眼么?”
为了这一线渺茫的希望,他冒着随时可能被主神察觉,被小世界法则反噬神魂俱灭的风险,隐匿身份,悄然潜入每一个小世界。
他不敢强行带走师尊的残魂,只求在那短暂如朝露的凡尘时光里,以不同的身份,与师尊相遇相识,哪怕只是片刻的温存,片刻的凝望。
他渴望用这漫长而孤绝的追随,用那些小世界中刻骨铭心的痴缠纠葛,在那颗注定无情无欲的帝尊心中,留下一缕属于他沅衡的,无法磨灭的痕迹。
哪怕最终换来的,依旧是师尊的冷漠,是自身的毁灭,他也甘之如饴。
“不曾。”
帝尊的声音斩钉截铁,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沅衡,眼神冰冷彻骨,“主神衍化小世界,试图吞噬炼化我的残魂以补全自身。
我一直在奇怪,为何每次任务终结,本该获得‘自由’,却又被莫名力量牵引,重新堕入轮回,返回那些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