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逸纶走到门前,蹲下来,小女孩比他蹲下来要高,卓逸纶就微微仰视,其实完全是假装的平易近人,小女孩感觉到了,往后退一步。
卓逸纶说:“我不要吃人肉,但如果你们的老祖执意要连通血脉,你家过几天不是要来更多的马家人么,请每一位马家人挤出左手食指一滴血,滴进这盆土里。
量足够了,你就会看见土上结出一种香果,名叫诃梨勒。”
说罢,卓逸纶变戏法似的掏出手掌大的瓷花盆,瓷烧成了藏青色,他将这盆土交给马勤光。
小女孩接过去,手上顿了顿,语言不足以形容出她这瞬间感受到的惊怖感,她之听卓逸纶继续说:“如果结出了诃梨勒,就将它还给我。
我有讲明白吗?”
女孩点点头。
送走马勤光,佛子长身玉立,站在门旁。
女孩手中的其实是人头,而佛子已忘了这是哪枚人头做成的诃梨勒。
诃梨勒原是药师佛右手所执的诃子药,在佛子的复现中,他发现密教的诃梨勒需得以血肉滋养,颅骨为盆,脑为土,养出沃土,机缘应时,结出诃梨勒,可为天下一切药。
如果老祖确实是马鸣,其后代的血就也算机缘,结出的诃子可作血肉之替代。
罗爱曜身形一歪,肩倚门框,他想起他为什么想起诃梨勒了。
叫施霜景的男孩,命格特殊,拿他的头做右手的诃梨勒,结出天下一切药;拿他的骨做琉璃瓶,盛祛病清洁净水;拿他的肉做红莲花,为密教像左手可持的异形宝珠;拿他的皮做佛国寓所,有如酒店中的巨型羊皮唐卡,绘画诸天诸佛诸神圣,佛光降临。
罗爱曜最初如此细致地拆分了男孩,只几个月过去,佛子爱怜如己身。
罗爱曜忽的心惊,惊的不是自己的残忍,而是惊觉——平平无奇一过客,竟是初见就想好如何长长久久地留他下来。
左手右手皆持,要他照见佛光伎乐欢庆吉祥,如天如水,满满当当盈盛慧觉。
因这拆分和留恋太过自然,佛子一瞬障目,没察觉深意。
白天柳闻斌给罗爱曜打电话,汇报他带一老一小去看病的结果。
施霜景还在等化验结果出齐,刘茜的下颌骨有骨折,可能要上微型钢板来固定。
施霜景下午挂水,身上的疹子退了七七八八,柳闻斌就先载他们回励光厂。
施霜景说想回家,柳闻斌就将施霜景送到家门楼下。
傍晚时分,施霜景给罗爱曜打电话。
罗爱曜一接起来,视频那头黑漆漆的,看不真切,施霜景的声音给被子瓮住,罗爱曜也不自觉放轻声音:“要睡觉?”
“嗯。”
施霜景伸手拉开床头灯,画面里有了光,“好像是药会让人有点困。”
话音刚落,玉米就喵喵喵喵地跳上床,施霜景将镜头调成后置,给罗爱曜拍家里的笨猫,“玉米听到你的声音了。”
玉米小心翼翼地踩着被子靠近手机,似乎是在辨认镜头里的罗爱曜,盯了两秒,玉米用脑袋顶了顶手机镜头。
像罗爱曜这样心硬得像石头的人,见了这一幕也不免有些心化,“你替我多摸摸玉米。”
罗爱曜说。
施霜景调回前置,另一只手伸出被子去揉玉米的脑袋。
“你那边顺利吗?”
施霜景其实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一看马家那大宅的背景,就问不出口了。
“越来越古怪——我不耐烦了,但我的应身暂时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