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不大习惯来到这般衣香鬓影的场合,略有拘谨,可光手上那块表就够了准入这一阶级的资格。
八位数的腕表半藏在衣袖里,表不被主人当回事,主人就好像随意地洗了把脸、抓了件衣服就过来参加私人拍卖会。
天知道会不会是哪家二世祖过来代家里的大人来取货,顺便找找拍卖的手感。
买家与买家之间大多不熟,也不会互相知道编号,只是在这些人与人的小小聚落里,每个聚落总会有一两个人死盯着黑色毛衣的男人。
一百零八佛眼并不似人眼,而是眼型的繁复文字。
字在玄珠上微动,也就是佛眼微动。
这些字符既不是梵书经文,也不是纯粹的抽象符号。
这是密咒的浓缩,是全天下人不可以懂也不需要懂的佛子密咒。
只有信徒能望见这一枚枚豆大的蓝珠子,象征家中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最要紧的警告:不可以惹佛子生气,佛子怒目,会看见蓝眼睛。
见到蓝瞳怒目,家里是要死人的。
男人就这样轻巧地戴了起来,男人是不是也知道,他浑身上下最贵的其实是这串佛眼珠,所以故意绕黑领子一圈,衬得这蓝更加不祥。
男人身边跟着西装男人。
所以是佛子让他来的吗?他与佛子什么关系?
施霜景学着罗爱曜,从盘中接过香槟,罗爱曜说:“我带你先去取些茶点?”
“不用。”
施霜景很不安,寸步不敢离罗爱曜,“我只看到四样展品,现在才六点过——我们要等到七点半才能开始拍卖?”
“开办预展主要有两个目的。
一个是让买家近距离欣赏拍品,另一个则是促进买家之间的社交。
这场预展的时间不算长。”
我,好,紧,张。
愈是往里走,施霜景愈是不自然。
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罗爱曜倒是代替了专家,低声替施霜景介绍拍卖的展品之一,让施霜景权当是逛博物馆。
“这幅是萨金特未公开的肖像画,拍卖行鉴定之后为它取了名字,《散落贵霜铸币的女人》。
这应该是萨金特早期的作品,那时他还未彻底转入肖像画创作事业,各个风格都有触及。
这幅肖像画中有大量的风景画技法,从近处的山野到远处的城市景观,画面深邃,透视精确。
女人并不是画面的主体,可最后鉴定师还是将它分类为肖像画,原因在这女人的刻画上。
根据科学鉴定手段的结果,鉴定师认为萨金特在后期可能回来重新描摹了这个女人,甚至不止一次。
这就代表这幅画跟随萨金特辗转了许多地方,从巴黎到伦敦,这期间这幅画可能一直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对施霜景来说,画面中的风景、城郭是异域的,女人却有东方人的气质,令施霜景感到些许熟悉。
散落一地的铸币像跟在女人身后的星星,女人回头看向这些金币,没有捡起它们,但也没有继续往前走。
施霜景问罗爱曜:“这幅画大概多少钱?”
罗爱曜轻快道:“起拍价至少五百万吧,我预计成交价在八百万左右。”
施霜景倒吸一口凉气。
施霜景:你疯了?有人在期待我当冤大头?你把我带来当冤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