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因缘与生平是连续的,如一张一剪刀从头剪到尾的折叠剪纸,抖落开来是完整的一生。
但在眼前这一不自然的通道中,罗爱曜看见的众生相有非常细微的残缺。
其残缺程度几乎可以被忽略,就是在很偶然的一天坐上这班地铁,被偷走了几分钟,而这几分钟内几乎什么都不会发生。
在这张抖开来缤纷繁华的人生剪纸上,有几枚小洞、小小洞。
成千上万的人在模糊的空间里被偷走一点点时间。
这些小洞、小小洞重叠上他人正常的人生,幸好佛眼精妙得以发觉。
这柔软而多孔隙的地下空间,这不值一提的时间。
闭上佛眼,用人眼再次打量这空旷空间。
罗爱曜知道人类修建地铁有预算,一般不会修建计划外的额外道路,而且地铁运行时也该是走一条非常明白的计划道路,绕路岂不是增加了运营成本?罗爱曜仍不确定这是真实修建的道路还是施加了术法后的想象,因为罗爱曜仍觉得脚下软绵绵的,不像是踩在平地上。
手机上不再显示时间与信号,不过在罗爱曜上地铁前也没谁找他。
罗爱曜逐渐感到厌烦,决定瞬移离开这古怪地方。
动念,眨眼间,回到原地。
罗爱曜疑惑,再试,又回到原地。
他很确信自己有转移的动作,但落点竟然还是地铁隧道内?这下罗爱曜精神了。
人身不可转移,那其他色身与法身呢?
失联了。
罗爱曜感应不到自己的众多化身,不论是信徒家供奉的佛子像还是留在施霜景家佛龛里的黑铜佛,统统失联了。
他唯一能关联上的是自己的本尊法身,也就是那座浪椅莲台的琉璃孤月彩窟法身。
但这有什么意义?!
罗爱曜他的本尊法身当然是跟着他走啊!
不然呢!
这可真是打雁被雁啄了眼,佛子泛滥他的好奇心,这真是生平第一次受困。
怪不得那姓蒋的如此慎重,龙可搞不定这东西。
罗爱曜回想起蒋良霖向他展示郎放作品照片时,他所感应到的某种规则。
那时他说自己的规则更严苛,因为罗爱曜最直观感受到的就是“规则的碰撞”
。
佛子的规则是三世三界的划分与成住坏空的无尽劫,佛无谓死,也就无谓活,其存在的本身就是虚空中合掌围住大劫、小劫中的法之不破,诸六道存在皆是为了证法,但六道不论人畜都不与佛产生直接的所求或是所不求。
换句话说,佛是无情无色的秩序维持者,维持的是法而不是人理,人存在不存在都不撼动佛的存在。
这沙漏装置以及装置背后的规则与佛子的规则几乎完全相反。
强烈的有情,强烈的欲,强烈的本能如恐惧、惊惶、崇拜。
其背景无限大,罗爱曜当时就能感觉到这样强烈的情绪本能的等级制是以寰宇为背景发展而来的,寰宇,则也是大世界,大抵是现代人所表述的宇宙。
这一规则同样不以人类、人理为中心,但它疯狂地汲取人类这一有情存在的力量,也可能是人类因为发展出的较为特异的感知能力而与这类规则产生连接。
在某一程度上,人理解这一规则和理解佛法的路径非常相似,都视为某种等级制,某种不可直视的威严,某种不可名状的情感支配或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