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身量也缩了水,原本就不高的,一米六、一米七的饿鬼,再缩水就缩回了孩童体格。
莫五娘往佛像处走去,真走了才知道其实相距算远,走到佛子的浪椅莲台下时,所有饿鬼皆转化回当年死前的样貌。
就连这些饿鬼都暌违了的,自己的本貌,自己的人样。
不远处的谭鸿信心里发毛得厉害,下意识要走,郎放拉住他,低声道:“学着我,把外套脱了,垫在膝盖下面,参考旁边的那些人。
这分钟我们走不了了。”
天老爷啊,谭鸿信又一次给不知道哪来的神下了跪。
在他看来,郎放都已经够厉害了,拜托,有只龙当女儿诶!
他都要跪,那谭鸿信还有不跪的道理?说起来他们到底在忌惮什么?
想到此处,谭鸿信余光里忽见到巍峨如山巨物,刚才还没有的。
谭鸿信抬头,终于看见了顶天立地的佛子黑铜体色相显现。
这下只能瞠目结舌了。
莫五娘操使着刘茜的身体。
罗爱曜问:“你的人身,留还是舍?”
“舍去了吧。
不想再做那山精野怪般的肉灵芝了。”
厂郊平房里,即将完成缝合的林鸣忽然像是被人拉住右臂给拖走似的,屁股着地,往后滑出几米。
再眨眼,女尸自燃。
林鸣还举着自己戴手套的双手,整个人都呆了,早知现在,何必缝合啊!
幸好有小龙提前一步感应到,否则岂不是连林鸣一起烧?
莫五娘供灯,却无发愿的念头。
罗爱曜不恼,他又不是释迦牟尼,要贫女供灯养佛*1。
莫五娘放下自己的灯,再转身回刚才的桌,再点,再步行这截路,为自己的这些半路子女供灯。
脐管所连,这些幼童也跟在莫五娘身后,一句也不问,一声都不发,更是不可能啼哭,只跟随陪同莫五娘,折返地走。
他们不能接触酥油灯,此等光明只有暂时借了人身的莫五娘能碰触,所以他们就一趟又一趟地来回,不知疲倦。
施霜景忽然非常感动,他看见熟悉的身影带领这些小孩做恭敬的供养,这一幕简直是刘茜在福利院照养小孩的浓缩写照。
人就是这样,有形体的生物只要其貌清丽,就会心生怜惜。
这些饿鬼退回了当年死前的瘦弱模样,饥荒年间走的,衣不蔽体,因瘦弱而性征模糊了,小孩都不会难看到哪里去,更遑论饥饿时,孩子的眼睛更大,眼神更令人心惊。
供了几十盏灯,当年人祭了几十个小孩。
莫五娘带领他们跪下,与厂里人那混沌呆滞的虔诚相比,这些孩子是真心相信,死过了也都还相信有来世光明,就跟这些灯一样,所以表情全不一样了。
梵音大作。
倘若有人能懂,尤其懂仪式改动的部分,会听出这是佛陀教化的念语。
莫五娘的故事,她自认不提也罢,可这要入她的典故,说便说吧。
有莫村木匠四女,名为五娘,嫁白姓泥瓦匠二子,育有一子。
时年,夫不孝不义,勾连匪窝,卖妻求荣,五娘为自保,白酒洗灼杀猪刀,白刀红刀溅血如纱。
杀夫大罪,于是她爹娘亲自捆了她,押她去破败鬼母庙做人祭,还白家一条性命。
往后历史更迭,人离去,人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