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茜频频看向施霜景,比起生病不能说话的刘茜,施霜景才是沉默得可怕。
他没有抱怨,没有安慰,没有交流,有点像赌气的沉默,但仔细咂摸才发现,这是一种极致的冷漠。
没有任何人见过施霜景这一面。
二月二十六日,施霜景的下肢开始水肿。
二月二十七日,施霜景黄疸加深,荨麻疹反复发作,夜不能寐。
二月二十八日,施霜景做了肝脏穿刺活检,医生想趁施霜景病情更恶化之前最后做一次,但结果并不好。
三月一日,医生提到了“人工肝”
。
三月二日,柳闻斌说,我去找罗爱曜。
太快了。
这一切都太快了,几乎是一天一个样。
柳闻斌早上来病房说他要去找罗爱曜,中午飞机就起飞去西宁。
柳闻斌的妻子童蕾接手照顾施霜景,她素来很泼辣的,可知道佛子去马家是为了换她和她儿子回家,童蕾无论如何都要来。
她把儿子放回娘家,让自己的父母先代为照顾。
童蕾请了一位护工,但随身照顾一直是她来。
她看见这个男孩萎黄地躺在病床上,肝病让人看起来很落拓,即黄且黑,没有人再会立刻注意到男孩的英俊,病气如纱,整个将人罩了去。
刘茜接手了施霜景的猫,承诺每天都会去施霜景家照顾小猫,还会给施霜景发猫的视频和照片。
偶尔施霜景会在视频里喊玉米的名字,相比起人,施霜景似乎更愿意对猫说话。
下午童蕾去和医生谈了方案,她们找到了华西的病床,打算晚上用救护车将施霜景送去华西。
童蕾回来看见施霜景手机还亮着,可施霜景靠着微升的床头睡着了。
童蕾发誓她不是故意看施霜景的手机,手机停在一个群聊页面,童蕾很快地翻了翻。
这似乎是个K歌群组,这几天聊天很活跃。
施霜景现实中完全闭嘴,倒是愿意在群组里多说几句。
施霜景夸群主的小孩长得小帅,大有可为;群里的女孩抱怨年后工厂倒闭了,无处可去,施霜景给女孩发了定向的红包,两百块,女孩想来D市找施霜景玩,施霜景说那等到春天吧,最近还是冬天呢;群里的宝妈在做兼职,施霜景帮不了更多,只能在自己的主页转发宝妈的翻唱,还在群里说她的声音很像林忆莲,宝妈很开心。
童蕾想去看施霜景和佛子的对话,可她在主页面上找不到施霜景和佛子的对话栏。
不该她看的东西,她不能看。
童蕾将页面调回群组,将手机放回原位,心里憋堵得慌,她认识的华西的医生已经看过施霜景的检查报告了,说很不乐观,可能就是这几天的事。
柳闻斌不死心,还埋怨自己关系不够到位,要是早给施霜景转院就好了。
所有来见施霜景的人都会想同样的问题:施霜景到底在想什么呢?你什么都不说,别人怎么能知道你是什么感受呢?生病已经够可怜了,为什么不说呢?
从D市飞西宁只需要一个半小时,柳闻斌下午抵达西宁,立刻租车,打算前往祁连县,同时他疯狂地联系马家的司机。
柳闻斌之前安慰施霜景的话里,一半都是假话——他只知道马家大概的方位,毕竟他当时没有跟车直接去到祁连的马家大宅,当时他们在西宁就分开了,佛子要柳闻斌替他照顾施霜景。
柳闻斌在西宁焦急地等司机的回信,甚至一度觉得自己真的完蛋了,因为司机不回他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