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诧异地问:“那日林子里唱歌的究竟有多少人?”
魏婪少见地露出了心虚的表情,目光上移,看向摇晃的穗子,“大概,嗯,千军万马?”
“好了陛下,别问这些伤心事了,说说你有哪里值得我心悦吧。”
魏婪活像来招工的,笑吟吟地问:“为什么我要选你,不选其他人呢?陛下比起宋丞相等人,有什么优势吗?”
闻人晔听到“宋丞相”,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古怪。
他坐直身体,认真地说:“朕比他们年轻。”
他特地强调了一遍,“年轻三十多岁。”
魏婪颔首,“还有吗?”
还有?
闻人晔指了指自己,“朕是皇帝,坐拥偌大的山河社稷,无数金银财宝,这还不够吗?”
魏婪叹了口气,“陛下,这些不是你的,是皇帝的,换句话说,每一位皇帝都拥有千里疆域。”
闻人晔哑口无言。
若是剥离皇帝的身份,他是否有其他能够吸引魏婪的东西?
“朕勤政爱民,文武双全,待人大方,”闻人晔捏住魏婪的手指说:“最重要的是,朕对你一心一意。”
“这些,可否赢得魏师青睐?”
魏婪低眸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唇角扬起淡淡地弧度,“陛下,你忘了。”
“你还救过我一命。”
坐起身,魏婪的食指在闻人晔额间点了点,“虽然只是一碗粥,不过,确实暖腹。”
闻人晔一愣,他并不记得有这事,早年间发生的灾害太多,朝廷拆了东墙补西墙,到处都是流亡的灾民,他忙得焦头烂额,每日眼中只有奏折上的数字。
哪地死了多少人,哪地送了多少粮,哪地哀鸿遍野,哪地民不聊生。
看得多了,闻人晔也麻木了。
他咽了口唾沫,细细打量面前的青年,魏婪的脸上有血,那是闻人晔留下的,殷红朱砂在眉间流淌着,像是弯曲的蛇尾。
常听旁人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可闻人晔觉得,魏婪的皮和骨,各有各得惹眼之处。
他生了张巧舌如簧的嘴,长了双顾盼生辉的眸,然而在这张足够漂亮的皮下,还有一身凌厉的骨。
所有试图掌控魏婪的人,都会被他的骨头扎地千疮百孔。
当年先帝还在世时,百官口口相传,道士能得圣宠,是因为奴颜婢膝,会讨先帝欢心,可彼时闻人晔与魏婪的几次见面,完全推翻了这一点。
魏婪不但不低头,反而逼着皇权为他让步。
闻人晔忽然紧紧抱住魏婪,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闻着魏婪身上的香薰气味,双臂用力,似乎要把他塞进自己的骨缝里。
“陛下,您怎么了?”突然其来的拥抱惊到了魏婪。
闻人晔不敢想,若是他没有早早替先帝代理朝政,魏婪会不会也变成数字中的一个。
“无事,”他压抑着情绪说:“朕只是忽然想起,朕似乎还不知魏师的表字。”
魏婪有表字,不过他几乎不与人说。
他微微挣了一下,没挣脱开闻人晔的双臂,干脆没骨头似的靠在他身上,饶有兴味道:“陛下想知道?”
闻人晔的手指在他的发尾处轻轻拨弄,“魏师可愿告诉朕?”
倒也不是不能说。
魏婪:“家中双亲皆不曾读过书,腹中没有墨水,取字也是糊涂取的,陛下莫要笑我。”
闻人晔怎么可能笑他,他只怕魏婪又耍他,当场胡乱编一个。
“魏师但说无妨。”
魏婪微微侧过脸,在闻人晔耳畔轻声道:“长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