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贺吟的纠葛,便是从此时开始了。
可这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他是怎么会回到这个时候的?
沈樾之眼前一阵眩晕,脑中嗡嗡作响,过去的事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脑中,好似要把他死前未经历过的走马灯都补回来一样。
过往种种,回首看去,模糊得像是在看他人故事,最后除却一声叹息,只一“悔”字刻满了心间。
若真是稀里糊涂地回来了,那他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经受此间种种,还能再得见天光,他心中除却庆幸,还有一种说不清的轻松。
自绝什么的,属实是需要天大的勇气,他极其怕痛,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敢的。
他的爱向来拿得出手,爱一个人便是全心全意、不求回报,因而就算最后是粉身碎骨的结局,他也能坦然处之。
可若是一切有重来的机会,他知道,他不会傻到再选择这么难走且无望的一条路。
爱上贺吟要付的代价太大了,他玩不起,他认输了。
知道南墙撞不倒了,他放弃了,好不好?
沈樾之伸手推开贺吟新倒的那杯水,下了床向窗户处走去,一下子将窗推开。一片明媚的光束闯入室内,铺洒在他眼皮上,暖融融、亮堂堂……
这是他许久未能驻足看一看的好日子。
沈樾之意识到,若真能重活一世,他就有了重新选择的权利,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后悔药,他定然要好好把握机会。
“樾之?”
沈樾之释然一笑,而后回身看向贺吟,眼神中是一种令贺吟感到心慌的清明。
“我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这几日多有打搅,实在是给神君添了不少麻烦,烦请神君派人送我下界去吧。在蓬莱仙洲,您出手相救的大恩大德,沈樾之会铭记终生,来世必当衔环结草,以报君恩。”
上一世,这时候他正被贺吟迷得死去活来,即便那人用嫌恶又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他也能笑着迎上去,从不知道知难而退四个字怎么写。甚至为了能在贺吟身边多待一待,他开口就是要给神君做仙侍,以报恩的名义强留在了九重天。
唉,这么看来,从一开始,他就步步都是错棋。
还好,这一世还什么都没发生,他们还能点到为止——贺吟仍是高高在上的帝君,而他却只是个不起眼的山雀精。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只要不节外生枝,想必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什么?”贺吟错愕万分,完美如玉的脸上出现了几分裂纹,“你想走?走去哪?”
沈樾之眉心微皱,半晌才道:“这种小事,不劳神君费心了。”
“……不行。”半晌后,贺吟面色微沉地拒绝,“我不信还有来世。你若真知恩图报,就应该留在这里做我的仙侍,直到还清为止。”
言毕,贺吟便快步离开,没给沈樾之一点拒绝的机会。
沈樾之:……
等一等,好像有点不对劲?
沈樾之一直觉得,是他先开始了纠缠贺吟的,强求过甚致使他与贺吟之间只能结出恶果。这样的想法也致使他在知道贺吟心有所属后,一直沉浸于深深的自责中。
可当他要躲得远远的时候,事情的发展又为何不曾改变……难道说,他的决定原本就是微不足道的,远不至于成为罪魁祸首?
沈樾之心情复杂,他之前确实不知道,他的前道侣竟是这样一个挟恩图报、霸道无赖的混蛋啊!
……搞不好还想杀了他。
这样看来,更要想办法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
沈樾之心中全然是决绝的离意,可贺吟却一无所知。他简直被失而复得的感觉冲昏了头脑,无人知道,他掩在袖中的手,颤得有多厉害。
这个人在他面前,活生生的,会喘息、会应话,甚至还会笑,让贺吟终于找回了一点温暖的实感。
即便现在他和沈樾之还不是道侣,对他态度有变,那也不过是因为他们还不太熟络……沈樾之一向钟情于他,过去也是沈樾之先追求他,是以贺吟有十足的把握,他的小鸟终会回到他身边。
不过是时间问题。他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