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司礼沉默了片刻,走廊里只有两人轻微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以前你在国外,我们之间隔着时差,能同步讨论的时间,也只有你那边的深夜,十一二点。”
他顿了顿,继续道:“现在你回国了,等新的研发项目步入正轨,闲暇时,我们可以一起重新研读些经典,《伤寒论》也好,《温病条辨》也罢,或者就讨论你遇到的具体案例。”
颜嫣侧头看他,走廊柔和的光线落在他轮廓清晰的侧脸上。她轻轻点了点头:“好。”
交谈间,两人已走到了齐奶奶的房门外。关于陆臣未接电话的焦虑,似乎暂时被这段关于“香”与“医”的短暂交流冲淡了些许。
齐奶奶的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和草药混合的宁静气息。老人家指挥着,让颜嫣趴在一张铺着柔软棉布的小床上。那张床明显是给小孩子准备的,只有一米宽,但对于清瘦的颜嫣来说,空间还很富裕。
“嫣丫头,趴好喽,脚丫子、小腿、胳膊,还有脑袋,都露在外面。”齐奶奶一边慢悠悠地准备着银针,一边叮嘱。
颜嫣依言趴好。齐司礼走上前,动作自然而熟练地帮她将后背的居家服轻轻卷起,露出需要施针的背部穴位区域。他的手指偶尔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腰间的皮肤,带着一丝微凉的、属于医生的触感,并无狎昵。
颜嫣安静地趴着,目光正好落在齐司礼低垂的脸侧。灯光下,他鬓角处那几缕格外显眼的白发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视线。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轻声问了出来:“……不打算去染一下吗?”话一出口,她才觉出些唐突,但已经收不回了。
齐司礼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珠珠找回来了,心里没什么烦扰纠结的事了,慢慢调理吧。染发剂……治标不治本。”他似乎早已接受了这些白发的存在,甚至将其视为一段心路历程的见证。
颜嫣一时无言以对。是啊,根源在心,外在的修饰又能改变什么呢?
她沉默的空档,齐司礼却忽然低声问了一句,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显老吗?”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很久远的事,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自嘲,“我记得你以前……总说我年龄大。”
恰在此时,齐奶奶捏着一根细长的银针走近。颜嫣的目光立刻被老人家那双微微颤抖的手吸引了过去,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根针上,紧张得几乎屏住了呼吸。
在这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她几乎是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回答了齐司礼上一个问题:“老了也是帅老头!”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齐司礼帮她整理衣服的手彻底停了下来。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极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看来……是真老了。”他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直接又带着点无奈认可的回答。
正在凝神准备下针的齐奶奶耳尖地听到了这段对话,老人家眼睛都没抬,一边精准地落下第一针,一边笑眯眯地、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插话:“啧啧,你们俩这年龄差啊,放在古代,都能成父女关系喽~”
“……”
此言一出,趴在床上的颜嫣和站在床边的齐司礼同时感到一阵莫名的……惊悚!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愕然和一种这话虽然离谱但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的荒谬感。
颜嫣憋笑,身体开始颤抖。
齐奶奶却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继续专注地、稳稳地落下第二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