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辰正三刻
杏影公主捧着一只鎏金剔彩小匣,随引路太监穿过三重帘。
她今日着杏色蹙金云肩,下系月华百褶,腰间佩先帝御赐的“压襟玉铃”,一步一响,清越如泉。
帘内藏佛香未散,地龙余热烘得她耳尖微红,却不敢抬手去揉——老佛爷最不喜人进殿时带外头寒气。
“孙女儿给皇祖母请安。”
她屈膝,声音不高不低,像春莺初啭,恰好够软榻上那人听见。
老佛爷正倚着绣凤引枕,手里换了串沉香木回纹珠,闻声只抬了抬眼皮。
“嗯,起吧。大早的,风露重,你倒肯来。”
杏影起身,双手捧匣过顶,含笑趋前两步:“昨夜霜降,孙女儿惦记着皇祖母咳疾,特将今秋第一道‘蜜渍龙团’送来。太医说,晨含半片,可润喉敛气。”
宫女接过,老佛爷指尖一点,匣盖“嗒”地弹开,露出里面琥珀色的茶膏,映着窗棂透进的朝光,竟像一块暖玉。
老佛爷面色不动,眼底却缓了半分:“难为你有心。”
杏影察言观色,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却仍不敢松气。
她侧身,从袖中又抽出一卷细绢,展开不过一掌宽,上头却以工笔绘着慈宁宫后苑的“雪里红”——老佛爷前日赐紫薇的那盒胭脂,被她画成了花:五瓣,瓣缘凝霜,蕊里一点朱砂,冷艳至极。
“孙女儿拙笔,想请皇祖母赐个名字。”
她跪下,将画绢平举过眉,“花开独早,却耐得北风,孙女儿想,若它能入绣苑花样,也算替皇祖母积福。”
殿中静得只闻佛珠轻擦。
良久,老佛爷轻笑一声,伸手虚扶:“起来,到哀家跟前。”
杏影膝行两步,被老佛爷握住手腕。
老人指腹有常年捻住的薄茧,刮过她细嫩皮肤,像一柄钝刀,随时可翻覆。
“你倒比昨儿那丫头识趣。”老佛爷声音低缓,“知道哀家要什么。”
杏影垂眸,呼吸轻得像猫:“孙女儿只知道,皇祖母要的是‘分寸’。”
她抬眼,眸光澄澈,“雪里红再冷,也开在慈宁宫的墙角;孙女儿再愚,也懂得花开须先经风。”
话音未落,老佛爷忽然扬声:“桂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