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乱一事中,陛下还利用他传了好几次假消息,就当……就当……”
她嘴唇蠕动,好几息才把最后半句话说出来,道:“……就当他将功补过了,不行么?”
沈淙抱着暖炉的手紧了紧,想骂也骂不出口,缓了口气才道:“功?何为功?哪来的功?他被利用是因为陛下心思缜密发现了他,他自己可是一心效忠故国,到如今还不肯松口呢。”
宿幕赟似乎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对,抬起手捂了捂额头,脸上满是痛苦和挣扎,道:“我只想要他一个人,我保证他以后什么都不会做的——静川,求你了,陛下这么喜欢你,如今……如今只要你一句话,就能救他一条命……我……”
“我凭什么说这句话?”沈淙打断她,声音也彻底冷了下来,说:“你让我去为萧辙求情,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沈氏?”
“他一个敌国细作,能在澈园待这么久还没被发现已经够惹人怀疑的了,我一旦为他开口,陛下难道不会觉得是我们一直在包庇他吗?就算你
不在乎沈氏,也该想想自己的前程。”
“前程……”宿幕赟颓然低头,低声自嘲道:“我这辈子就是为了个前程。”
沈淙不再看她,偏过头去盯着远处屋檐下红彤彤的灯笼,道:“你要是觉得萧辙比你的前程重要,你现在就可以去拜宫替他求情,看陛下会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你若是还想要前程,那就从今日起开始装聋作哑,只当没有出现过萧辙这个人。”
“或者——我也可以帮你和陛下说,让你去审问萧辙,若是你真能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不仅无罪,还有大功。”
宿幕赟有些难受,扬声道:“这些时日我已经问过很多次了,他只和我说了这么多!”
“先前我和你都以为陛下不知道他的存在,”沈淙道:“如今他已是必死无疑,你也有包庇的嫌疑,若是审出来了,你平安无事,甚至可以加官进爵,审不出来,你或许也会被问责。”
宿幕赟愣在原地,道:“我何曾包庇……”
“他是你的枕边人,你觉得陛下会相信你毫不知情吗?”沈淙紧紧地盯着她,道:“况且这么些年,你真的一点都没发现他的端倪?”
沈淙一个月都同他见不到几次面,是以不曾发现他的异样,可宿幕赟和他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产生过丝毫怀疑?
或许她没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但一个异族人,就算再精心伪装,总是还会在细枝末节中露出马脚——生活的习惯,全然不同的语言,甚至是身体上的某一道疤痕,都有可能暴露他不是萧辙的事实,但她至始至终都没有点破一句。
宿幕赟脸色发白,呆呆地和他对视。
沈淙继续道:“你若就此罢手,陛下也许不会治你的罪,但今后是否还能升迁,你我心知肚明,你若肯往前迈一步,替陛下问出其他暗桩,今后即便没有沈氏,你也自能青云直上。”
刺骨的寒风穿过廊下,吹起了宿幕赟散在额前的几缕长发,她伸手将它们拂至而后,许久都没有出言。
沈淙懒得再等,脚步一转,道:“你若想清楚了,就让赵麟来宫中找我。”
“等等。”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靠在门边的宿幕赟开口叫住了他,最后确认道:“不论我如何选择,萧辙都会死,对吗?”
沈淙没有迟疑,淡声道:“对。”
宿幕赟道:“如果你替他求情呢,以陛下对你的情份,能保下他一条命吗?”
沈淙眉间微蹙,转过身去看着她,道:“我为何要替他求情?”
尽管相处多年,但他和萧辙见面的时间加起来或许都没有一整日,二人可以说毫无旧情可言,宿幕赟为何一直认为他能替他求情?
宿幕赟道:“我只问你能不能?”
沈淙实话实说,道:“我不知道。”
谢定夷是喜欢他,但也不太可能因为他几句话而放过一个敌国细作。
宿幕赟垂眸思索了几息,沉声道:“若你能替他求情,我就不告诉陛下你我曾经有过肌肤之亲的事。”
听完整句话,沈淙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道:“你胡说什么?我们何曾有……”他反应过来,神情变冷,一字一句道:“你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