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是一天朝务。
谢定夷虽然因伤罢了大小朝会,但觐见的臣子和送来的奏疏却一刻都没少过,又因逼近年关而有了越来越多的趋势,沈淙每每看着那桌案上越堆越高的各色文书,都怕它哪一刻就骤然崩塌,把桌后伏案的身影从头到脚埋进去。
不过当下这个时节,也不止谢定夷一个人忙得废寝忘食,沈氏名下的各州商路、店铺的年关大帐还等着沈淙一个个的过目,赵麟每日往返在澈园和近章宫之间,如今甚至都能和门口的侍从寒暄一二。
这日也是一样,通报过后,赵麟就在侍从的带领下迈进了近章宫,窗榻边,沈淙和谢定夷对案而坐,正执着棋子抿唇苦思。
见他走近,正对着他的沈淙抬眸看了一眼,见他手中空无一物,意外道:“今日无帐?”
赵麟先对着谢定夷行了礼,这才转向沈淙道:“帐在澈园,宣君让我带话,说想见您一面。”
宿幕赟要见他?
沈淙和谢定夷对视了一眼,说:“说了何事了吗?”
赵麟摇摇头,道:“没说,但今日出院的时候是宣君亲自寻来的,看着神色不太好。”
谢定夷听着他们说话,默默落下一子,开口道:“昨日我派人去澈园带走了萧辙。”
沈淙恍然,问:“那我要回去吗?”
自谢定夷平叛回宫已经近两个月了,他一直待在宫中,宿幕赟都没有寻过他一次,今日却让赵麟带话来,很明显就是为了萧辙的事情找他,但不论是她想为萧辙求情还是其他,他都不可能替一个别国卧底开口。
除却他自己的意愿外,他也得考虑沈氏,他虽未入仕,但家中大半生意都在他手中,如若和一个细作牵扯上关系,日后如何讲得清道得明?
但谢定夷却道:“去吧。”
“西羌不止在沈氏安排了人,还有很多别的地方,我需要一份完整的名单,但萧辙和他的那个同谋至今还不肯开口。”
沈淙以为她是想拿这个作为筹码,让他去和宿幕赟谈,便问:“如果萧辙供认了,你会留他性命吗?”
谢定夷笑了笑,撑着下巴同他对视,尾调轻扬,问:“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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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一刻,马车缓缓驶进澈园侧门,停在了马厩不远处,沈淙拢好氅衣走下马车,刚转了个身,就和站在月亮门后的宿幕赟对上了视线。
他心下微叹,抬步走过去,看着她有些憔悴的面容,说:“有事回院再说。”
宿幕赟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跟上他的脚步。
虽然在一起生活了六七年,但沈淙踏足宿幕赟院子的次数屈指可数,待行至主屋门前,宿幕赟率先推开了门,见他站在了原地,哑声问:“不进来吗?”
沈淙抱着暖手的炉子,道:“就在这说吧。”
宿幕赟苦笑一声,道:“都这样了,难不成陛下还会怀疑你我之间有什么事吗?”
听她提及谢定夷,沈淙的眼中多出了一丝探究,岔开话题,道:“先说正事吧。”
见他无动于衷,宿幕赟只好收回了按在门扉上的手,道:“萧辙……被宫中的人带走了。”
沈淙问:“他是西羌细作,阙敕民乱的时候他在中间递了多少消息,搅了多少浑水,难道不应该处置吗?”
宿幕赟道:“可是如今西羌已经战败,他不会再做什么事情了,而且……而且他这些年递的信大多数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下不是吗?”
沈淙无话可说,心中也生不出什么失望的情绪了,而是冷静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逼近一步,问:“萧辙是不是已经和你说了什么?”
“他没说其他的,”宿幕赟没有隐瞒,摇摇头,道:“他只说了他传的消息没用,直到那个同伴来找他,他才知道很多消息根本没送出去,而送出去的很多消息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是早就被发现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西羌那边的人才命他带走你,想通过你和沈家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