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卧着,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身上,睁眼是彼此熟悉的模样,连空气里都飘着懒洋洋的暖意,没什么朝政烦忧,没什么琐事搅扰,日子过得别提多静好。
“上行下效”这话,在西苑根本行不通——
乾德皇帝爱睡午觉,每天到点就往躺椅上钻,雷打不动;
研究院的人却像有使不完的劲,连晚上的觉都想戒掉,要么围着图纸熬到深夜,要么守着实验装置盯着数据,生怕错过半点进展。
一边是“慵懒度日”,一边是“拼命钻研”,两边的追求简直天差地别,倒也成了西苑里一道有趣的景象。
就说电池研究坊,这会儿正闹得沸反盈天——
两伙人扭打在一块儿,木桌被掀翻,陶制的电解液容器滚了满地,铜片、银块之类的零件撒得到处都是。
以李雷闪为首的一方,和以朱慈炤为首的一方,刚才还围着一张摊开的图纸争得面红耳赤,从“电极材料该用银还是锌”吵到“电解液浓度该调浓还是调稀”,文斗没分出胜负,没盏茶的功夫就从互相推搡变成了实打实的武斗,拳头砸在胳膊上的闷响都听得清清楚楚。
虽说两边动手时都下意识收了些力气——
毕竟都是为了研究,怕真伤了人耽误进度,可架不住人多手杂,一缠上就是捉对厮杀,胳膊肘撞在桌角、膝盖磕在地上的疼也不轻。
最显眼的是朱慈炤和李雷闪,俩人早滚在地上扭作一团,你扯着我沾满灰的衣领,我攥着你沾了电解液痕迹的手腕,脸上都蹭了黑灰,头发也乱成了鸡窝,却谁也不肯松劲,翻来滚去打了半天,还是僵持着,没分出半点便宜。
朱慈炤在电池研究坊里,半点儿没摆皇子架子——
倒不是他刻意收敛,实在是跟李雷闪没法摆。
这位李雷闪是个典型的“研究级书呆子”,情商基本为零,满脑子只有电池的电极反应和电解液配比,说话直来直去,连皇帝来了都敢追着问“电极材料的纯度不够怎么办”;
若不是皇帝特意交待随侍太监,连他的梳洗、穿衣、吃饭这些琐事都一并照看,他怕是能把自己饿晕在实验台旁,连基本生活都顾不上。
不过如今朱慈炤也没资格笑话李雷闪,俩人早成了一路货色:
锦袍玉带是绝不肯穿的,嫌束胳膊束腿又麻烦,天天跟工坊里的工匠一样,穿便于活动的粗布长裤配短打,脚踩耐磨损的马皮短靴,头上还扣着顶带折叠面罩的工帽——
这帽子还是乾德皇帝亲自画图纸设计的,为的就是方便研究时防粉尘、防电解液溅到脸上;
手上再套上长筒的耐腐蚀皮手套,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不搞虚的、只干实事”的利落劲儿。
也正因如此,电池研究坊里的人穿戴全都一个样,刚才两伙人扭打起来,旁人压根没法靠穿着分辨谁是哪拨的,只能靠喊着“银电极导电性更稳”“锌的反应效率更高”这类专业术语来认阵营。
连一旁的随侍太监都急得团团转,瞪着满地滚打的人,看了半天也没分清哪个是自家要照看的朱慈炤,哪个是得盯着吃饭的李雷闪,只能在旁边直跺脚,扯着嗓子喊:
“别打了!先停手认认人啊!再打下去,陛下问起来谁担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