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窝碗落在青砖地上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许云昭蜷缩在床榻上,指节死死抠着锦被,指缝间渗出的冷汗很快洇湿了大片布料。
小腹里翻江倒海的绞痛像有无数把钝刀在同时切割,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能挤出细碎的呜咽,像只被抛在浅滩濒死的鱼。
“夫人特意吩咐的,说您怀着身孕辛苦,这燕窝是用天山雪莲炖了三个时辰的呢。”
送燕窝的婆子站在门口,脸上堆着假笑,眼神却像淬了冰,“怎么就打翻了?莫不是嫌弃我们伺候得不好?”
许云昭说不出话。
方才舀起第一勺时,那甜腻里藏着的若有似无的苦腥就该警醒她——
沈夫人何时对她有过这般“体恤”?
可连日来被磋磨得虚弱不堪,腹中胎儿又时常躁动,她竟鬼使神差地咽了下去。
不过片刻功夫,五脏六腑便像被烈火点燃,身下更是涌出一股热流,烫得她浑身发颤。
“水……”她气若游丝地抬手,指尖颤抖着指向桌案,“我要水……”
婆子嗤笑一声,抬脚碾过地上的瓷片:
“夫人说了,您金贵,我们粗手粗脚的伺候不来。您且等着,等老爷回来,自有他疼你。”
说罢,竟转身带上门,落了锁。
“开门……开门!”
许云昭挣扎着想爬起来,可刚一动弹,下身的血就汹涌得更厉害,染红了半条床褥。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在随着血液流逝,更能感觉到腹中那个小生命在拼命挣扎,像是在哭喊着求救。
男人倒在雪地里的脸突然在眼前闪过,那双染血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
虽然记不清对方是谁。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死,她答应过他要好好活着;
她更不能让孩子有事,这是他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救命……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她抓起床头的铜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摇晃,铜铃撞出的声音嘶哑破碎,在空旷的西院里显得格外凄厉。
不知过了多久,门板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沈见德闯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许云昭躺在血泊中,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唯有一双眼睛还圆睁着,死死盯着帐顶,像是在和什么东西较劲。
“云娘!”他心脏骤然缩紧,冲过去一把将她抱起来。
入手处一片滚烫的湿滑,吓得他声音都变了调,“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
许云昭涣散的眼神慢慢聚焦在他脸上,看到他那一刻,紧绷的神经突然垮了,眼泪混着冷汗滚落:“见德……救孩子……求你……”
“别说话!”沈见德脱下外袍裹住她,声音发颤却异常坚定,“我这就叫大夫!你撑住,一定要撑住!”
他抱着她往外冲,撞见闻讯赶来的沈夫人,眼神瞬间冷得像冰:“是你做的?”
沈夫人被他眼里的狠戾吓得后退一步,强作镇定道:“夫君胡说什么?我不过是看她辛苦,送了碗燕窝……”
“闭嘴!”沈见德懒得与她多言,抱着许云昭直奔前院,一边跑一边嘶吼,“备车!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快!”
整个沈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搅得鸡飞狗跳。
沈见德守在产房外,听着里面传来许云昭撕心裂肺的痛呼,指尖攥得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