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便是太子梅了。
东方情白造化他用了最长久的岁月,他把春风单独留存,最终塑出一个如草木般鲜然,充满生机的太子梅。
这些事情耗费了他太久的心神,东方情白快要不会说话了,幸在被关的两百年后,在山的另外一边爬上来一个东西,他背着一背篓的地瓜在塔楼下躲风雨。
东方情白操控一根枯藤将他的脚拴住了。
这一栓就是二十年。
小东西很有些修魔的天赋,东方情白授尽他全部的法门,也会解答他无穷无尽的问句,譬如:你是谁?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我怎么救你出去?为什么山的另外一头总是有人在乱叫?
等二十年后那小东西长大了,嗓音变粗,问句开始变难:你说海里有龙,海却是个什么样?我学了这样多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你明天会破开封印出来吗?世上除了我,其他人都还活着吗?
东方情白答不上来这些问题,他知道这些须得小东西亲历,于是那根枯槁的藤蔓便化作齑粉。小东西下山了。
山顶重归无趣,东方情白又开始在窗边蹲下。
他又要开始攒春风了,他想给“太子梅”添一件新装。
这般又过去了两万一千九百多个日夜,塔楼忽地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时节晃动了,大门被破开,霜雪里,褚还真心脏空洞的立在门槛外,手里凝着一把血色的剑,皮毛覆盖的脸庞僵硬夸张地笑着,一双眼清明如初,嘶哑道“主君,我修出了世上最纯粹的心脏!化而为剑,无坚不摧!我来救你了。”
此时距离东方情白被太子梅剜丹囚禁的第一天,已经过去了整整两百八十年,这十万两千两百多天,足供世下蜉蝣修成神佛,铁杵磨针。
封禁已破,东方情白夺下丹元后打上云天,昔日魔君的光彩更甚,将天色一分为二,一半乌浓,一半清朗。
着一袭青黄交织的神道:“神子闭关之前,曾留下书信一封,魔君若退天宫乌瘴,本神便将书信交于魔君,若不退,书信与神子的下落,便将随着天宫消殒。”
东方情白信了,抬指褪去漫天乌瘴,法天象地的巨身缩小,自神手上接过书信,开启瞬间,却有一道白光贯眉,没过多久,便跃下轮回。
他不是自愿的。
魂魄剥离漫长且痛苦,善念被收入宝瓶听了诵经七七四十九天,而后被放入忘川。
邪魂照旧被封回了太子山,带着前二百八十年的怨气,变得愈加麻木不仁。
魏情太知道这些事情的原委始末,所以丹元入体后,他也感到前所未有的怅然,心脏不时的抽痛,叫他忍不住想唉声叹气。
东方情白的邪魂操控右手突然高高举起了乃牙!
魏情忙问:“你想干嘛!?”
话一出口,他马上又答道:“你想拆天宫!像他们当年拆太白殿一样!你想用乃牙戳穿他们每一个人的胸膛,把他们钉死在凡间的污山浊野,无望的等上三百年!”
魏情回答完自己的问题,鼻根处狠狠一酸,慨叹道:“算了吧……”
东方情白说:“你看,你也是这样想。”
魏情摇头:“我只是知道你这样想,同情你这样想。”
“你我一体。”
体内的识海,两个魂魄相对而立。
魏情仰头看着东方情白的犄角,笃定的说:“你是你,我是我。”
“你是我的一念善意投胎所化,你就是东方情白。”
“一半对一半错。”魏情有条不紊的申辩道,盘算着如何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善意投胎了就没了,像冰融成水再变作雨,新出来的我有完整的喜怒哀乐,故此我名魏情,不再是东方情白。”
说这话时,心脏实实在在还是有些不舒服。
魏情能忍。
东方情白阴鸷的盯着他:“你我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