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
魏情撑起臂弯,双膝岔开跪在榻上,一把扶起谢徴,右掌忽地捧出一团火红的光。
借着这道光,谢徴得以看清周遭,土墙、碎瓦和狭窄的榻,靠角落的木桌子上还放着他前几日吃药的碗,确认无疑——魏情家的小屋子。
火光的焰朝上舔进空气,灼出一双泛着水泽眼睛,长睫随着视线不住地扑闪,阴影像寻光的蛾,惊犹未定的停在谢徴的双颊,面庞润白如云洗之色,唯鼻尖一滴朱砂如血,点赋出三分凡息,不似仙高魂远,咫尺指尖。
要死了,可真好看啊!
魏情喉头一滚,将谢徴的脸往墙边掰,咳道:“谢濯也你转过去,背露给我。”
“孤从没被谁这样摆布过。”谢徴蜷着右腿侧坐,不肖魏情动手,自己就下褪了外袍青衫,松垮的挂在臂弯间,“也就你了,魏芙蓉。”
“魏芙蓉谢谢拿云道长。”
魏情唇边梨涡一深,这会儿也不叫他咬指,从榻上摸了柄裁纸的竹刀往右手的食指上划过,顿时鲜血涌出来,啪嗒砸在谢徴的白袍上,晕开一朵血花。
谢徴随即感受到背部的温热的触感,指尖画过肌肤,血液渐凉,他浑身一颤,想要转身,却被魏情单手压住了肩颈,听得一声沉沉如晚钟:“谢濯也,你坐拥天下,而我简直一贫如洗,凡有之物都捧不出手来,思来想去,只好送你平安。”
平日握剑执枪的手带着鲜红的血液,最后停顿在谢徴背脊的中心,一个不算复杂的血纹在交错间隐隐闪出微光,如二十余年生命的照影,平静地淌过白瓷般肌肤。
魏情的双臂从身后环过来抓住他的左手,谢徴垂眼,目睹一把竹刀用力的划向自己手心,他眼瞳一紧,猛地推开魏情,道:“魏芙蓉?”
“成了哈哈哈哈!”
魏情将竹刀一撇,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突然多出来的一道伤口,高兴的几乎跳起来。
谢徴这方察觉到不对,抬臂一看,方才被竹刀划过的地方竟完好无损。
“这就是你要给我的礼吗?”
“是的拿云道长!”魏情将焰火捧到他面前,眸光熠熠,“本来想学下奴诅,但那太高级,眼下我虽不能时刻察觉到你心意,但是往后刺向你的每一刀每一支箭都将由我替你受!太好了!这样你即便在很远的中州,我看不见了,我也会安心!”
谢徴神情如凝,并不如他一样快意,眸中是暗涌的河,吞噬掉所有可能带出哽咽的话语,一瞬不瞬的注视向魏情。
魏情欢天喜地的对着伤口吹一口气,想着咒印生效成型,眉眼弯弯,像一树桃花烧燃那样,热烈又真挚地说:“我平生从不许愿,是因为阿翁说神佛天远,他们如果不能庇佑你,我想试试。”
谢徴左眼尾悬出一颗晶莹的泪珠,将落未落。
魏情哎的一声,眉头皱起来,道:“你不喜欢这个礼?”
谢徴说:“不喜欢。”
泪珠滑过面颊,接二连三的在下巴汇聚滴落。
“那我不管,你必须喜欢!”魏情用手心接了他的几滴眼泪,噗嗤地笑出来,“拿云道长你看,我接到星星了!”
“魏情,你是不是修魔道了?”
谢徴的目光直直地钉穿了魏情的魂魄。
魏情为之一怔,只道:“是阿翁的修术,不算是魔道。”
虽然阿翁的修术是从魔道上汲取改进的,但似乎仍不为仙门百家所容,几十年前阿翁的门派便被群攻而败,魏情不想辨黑白,他从谢徴眼底看出来一些担忧和质疑,看的他心里发慌,随手从榻上摸了本书来遮挡视线。
谢徴道:“为什么不看我呢?”
“你在哭。”魏情道,“不想看你哭。”
谢徴轻笑一声,蓦然抽走了他手里的薄书,看封面上写着几个字,他念出声:“阿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