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大概是说:“这么小的孩子,你把他带进去干什么?”
父亲说:“这小子将来接我的班,得学会点本事。你懂什么?”
母亲道:“那你懂什么?喝酒还是陪笑?!”
父亲不耐烦地挥手,“这叫见世面!别管那么多。”
熟悉的暴风雨来了,但原本因他而起的埋怨,很快就四散开去。
母亲开始翻出父亲的“粗俗习惯”:饭桌上总是嫌她摆盘太麻烦,还没几天就把她的画室堆满烟味,甚至不屑去任何她安排的音乐会;父亲则冷嗤她“装模作样”,说一幅画看一整天算什么正经事,朋友见面却偏偏连杯好茶都不会泡。
两个世界的碰撞,吵得天翻地覆。
父亲忽然情绪激动起来,目光钉在母亲从法国带回的高脚杯套装上。那些晶莹剔透的杯子整齐地陈列在柜子里。
母亲声音拔高:“闻兆,你敢!”
闻岸潮百无聊赖地抬起头。
妈妈的生活里充斥着这些让人喘不过气的“美丽”——无论是精致到强迫症都觉得过分的餐桌布置,还是每天都要点燃的小众香薰蜡烛,甚至连垃圾袋都必须用她特地采购的“好看”款式。
但这套高脚杯,倒是让他印象深刻过一次。母亲曾在家里举办过一场“品酒晚宴”,当有人提议加点儿红酒时,妈妈微笑着拒绝了,解释说:“这些杯子只能装白酒,别的液体会影响玻璃的透光度。”
那场晚宴后,他看着高脚杯被擦了三遍,又重新摆回柜子,完成一场属于它们的祭祀。
现在,神圣的高脚杯被父亲盯上了。
父亲已经伸手,取出一只杯子,漫不经心地举起来打量,然后缓缓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法国的好东西啊?”
他随手拉开裤链,动作流畅得让人猝不及防——
一股热流冲进杯子里。
闻岸潮忽然觉得脚下的地板都变得不真实起来。而母亲捂着嘴,尖叫声在房间里炸开。
父亲把杯子往桌上一摔,尿液洒满他们吃饭的桌子。然后他转身,一把揪住闻岸潮的后领,“走,老子带你去看看男人的世界。”
闻岸潮扭头,叫道:“妈妈……”
妈妈在哭。
闻岸潮默默把头扭过去。妈妈一旦开始哭,就顾不上其他。
幼稚。
爸爸幼稚,妈妈也幼稚。他们吵得天昏地暗,从来没想过吵赢了又能怎样。
说实话,他一点都不想跟爸爸出门。那人浑身烟酒味,呛得他直犯恶心。小时候,他暗暗发誓,长大后绝不要沾染这种味道。
妈妈身上的味道却很好闻,是洗衣液和阳光织在一起的气息。但永远不要指望她能做些什么。等他跟着爸爸离开,她要么坐在地上抱着自己哭个不停,要么就开始摔东西。
她似乎相信,弄出这种喧闹的声响,远比把自己的孩子拉回来更加重要。
这两个幼稚鬼根本就没想明白,就稀里糊涂地把他带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来了。
男人的世界很臭。
果不其然,被爸爸带去的地方闷热而刺鼻,浓烈的酒味、烟味、香水味混杂成一股让人窒息的气味。
几个中年男人围坐在沙发上,手上夹着烟,身边簇拥着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孩。
有人打趣道:“哟,这不是小少爷吗。这么小就拉来给您助阵了?”
闻兆哈哈大笑:“这小子,将来比他老子厉害!”说着,把一杯饮料递给闻岸潮:“坐下,跟叔叔们打个招呼。”
闻岸潮叫了几声“叔叔好”。男人们哄笑着,夸他“懂事”“有出息”,眼神却并未从陪酒女孩身上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