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讲故事净爱卖些关子,谢安存怎么软磨硬泡对方都不肯详细展开说说“看到过去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儿,又或许根本不知道,语气咂摸着不像是在骗人。
两眼一翻便是“老头我从来不骗人,你爱信不信”,不肯让谢安存带走菩萨像,倒是好价卖了他几枚古钱。
临走前老头儿仍眯着眼睛不住打量他,直到谢安存转身要走,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问:“年轻人,你不是人类吧?”
谢安存猛地僵在原地,攥紧手中纸袋。
精怪与普通人之间的行为准则多多少少有些差异,为了能正常融入人类社会,他吃了不少苦头,生平就怕的就是这句问话。
可他一没露出角和尾巴,二没变瞳色,这老头儿怎么看得出来他是不是人?
老头儿问完这句就没有下文了,见谢安存表情阴冷地转回来也没什么反应,神色如常:
“怎么了?落下啥东西了?下次记得再来光顾我这小破摊子啊,老顾客能打八折。”
笑里还藏着股猥琐劲儿,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
谢安存松了一口气,心里却觉得不怎么舒服,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菩萨像,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老街。
晚上九点半,黑色轿车冲开漾园夜雾。
俞道殷喜静,给下人和小院里的女眷定了规矩,九点以后就不能出门喧哗,把旧社会封建主义那套学了个十成十。
这里本就死物多于活物,夜灯也安得不多,俞明玉极厌倦这副封进棺材似的模样,叫司机加快速度往小楼方向开。
小院里用来监视俞家人的孩子们尽职尽责,叽叽喳喳发消息过来,说俞青涯下午被送回院子里,一身的伤让俞老夫人险些晕倒在自己的院子里。
不过俞青涯这次终于长了教训,只说是自己回国时不慎遇到在墨西哥的仇家才中了枪,只字没提俞明玉的名字。
俞道殷大怒,怒这个不中用的小儿子每日当纨绔子弟惹来一屁股烂摊子,更怒有人居然敢对俞青涯下如此狠手。
子弹无意人心有意,摆明了是想踩在俞家头上。
俞明玉一条条翻过去,兴致缺缺。
今日小楼客厅依旧留了一盏灯,门口不见谢安存等待的身影,多了一把椅子,上面还摆了只腊肠狗玩偶。
俞明玉走过去,有些好奇地把腊肠狗拿起来捏了捏,这狗长得实在丑陋了点。
眼睛比芝麻还小,腿也短得看不见,表情似笑非笑淫猥异常,莫名给人一种被性骚扰了的感觉。
谢安存的审美怎么这样?俞明玉皱眉和狗对视三秒,夹着它往里走。
阿姨听到动静,从房间里走出来,忙着要去厨房给他做夜宵。
俞明玉制止她:“今天不用做了,您早点去睡吧。”
顿了顿,又问:“谢安存在楼上?他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有吃过药吗?”
“谢少爷身体不舒服啊?”阿姨很惊讶似的,“没听他说啊,我看晚上胃口挺好的呢,鱼吃了大半条,是哪儿不舒服?我等会找点药给他送上去?”
“。。。。。。没事,又不是小孩子了,难受了会自己找药吃的,您快回房间吧。”
上了二楼俞明玉才发现自己一直夹着那只腊肠狗,他想了想,决定把狗放到谢安存房间门口就走。
谢安存早溜出来了,抱着枕头鬼鬼祟祟站在俞明玉的房间外,这人周围的空气就和别人那么不一样,轻易能沉浸在自己的空间里,有人来了也不知道。
白天和易延对打时警惕性那么高,现在反而又开始当纯真无害的菌类了。
俞明玉站在楼梯下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会儿,谢安存偏着头,正对右侧空气说话,声音压得极低,勉强能听到“耐心”“回去”“马上”几个词。
先前碧水榭的监控里也是这样,在没人的地方自言自语,是真的只是精神不好,还是说。。。。。。谢安存能看到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俞明玉悄悄走到青年身后,附在他耳边低声问:“站在这里干什么?”
温热鼻息撩在谢安存脖颈边,底下的人吓了一跳,很诚实地给出反应,离开前俞明玉不动声色地嗅了嗅那块绯红皮肤,新叶味儿已经被沐浴露冲得很淡了,但仍旧有勾人去舔咬的本事。
“俞先生,你回来了?”
“嗯,刚刚回来。”
俞明玉要去开房间的门,谢安存还挡在他前面,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被挤了也不躲开,只穿了单薄睡衣的身体贴过来。
这人的体温好像一向偏高,黏糊糊的热地要命,俞明玉只觉得自己口欲冲动更甚,这不太正常,还是快点和谢安存拉开距离比较好。
于是拿腊肠狗的屁股把他顶出去点儿,又问一遍:“站在这里干什么?”
谢安存看看腊肠狗又看看俞明玉,心想自己能不能进去都不知道,这丑东西怎么比他先一步登堂入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