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生之前,他天天翻着书给你取名字。让你姓薛,也是希望那个男人日后哪怕不再爱你们母子,也能让他,让你身边的人顾忌着你的姓对你好一些。在你出生之后,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姐姐婚后去见了她一面。”薛濯摇头:“他为女儿的憔悴伤心了很久,后来的几年,他试着让我劝动姐姐跟那个男人分开,但姐姐很固执。”
“爸爸很爱姐姐,但爱之深恨之切。”薛濯叹气:“他完全被那封信伤透了心,被气得失去了理智,从那以后再不许家里任何人和姐姐有联系。好多年之后,我才知道姐姐在寄出那封信不久,就……”
“有问题……”薛清昼低声重复。
“对。一定有问题。”薛濯垂眸:“或许她那时候精神不好,已经没有理智了,才写了这封信,但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如果她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那信是怎么寄出去的?”
“又或许她想通过过激的语言引起我们的注意,传达什么信息。再或者,她写这封信完全是被迫的。”薛濯似乎已经很疲惫了,他又没忍住咳嗽了两声:“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和爸爸作为家人,都太失职了。”
“发现这一切的时候爸爸已经太老了,我能想到的他也一定能想到,但他仍旧不许家里有人提起姐姐,我能感觉到他在逃避。”薛濯闭了闭眼:“这对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说有些太过于残忍了。”
“再后来他临终时,我问他我能不能回来,我想看看姐姐。”薛濯拿帕子捂着口鼻,他似乎已经快到了所能支撑的极限,额角冒着冷汗:“他没有回答,我不知道他是默许了还是那时候已经走了,反正我回来了。”
薛清昼有些无措,想要让薛濯先去休息,但被他摆着手拒绝了:“先让我,说完……”
说着,薛濯掩着口鼻又剧烈咳嗽起来。
“他怨姐姐不听话也好,怨我也不听话也好……”薛濯喘了口气歇息了会:“他现在应该已经见到姐姐了,我应该用不了多久也能见到他,到时候随他怎么骂我好了。”
“你也看到了,我身体实在太差。很多事情,我都没有精力去查去做。我不敢拖着这幅身体去做什么事,我怕我还没看到结果半途就死了。但是你不一样,你很年轻,你知道了这些事,哪怕我什么也不说你也会去查——”
薛濯拿那双没什么血色的手握住了薛清昼的手,露出了一个鲜明的,不同于先前的笑来:“需要钱,需要人,随时告诉舅舅,舅舅的都是你的。你会帮舅舅的,对吧?”
………………
薛濯的人开车来接他,薛清昼把他送上车,薛濯抓着他的手,那双眼睛里盛着关切,深深望着他:“我们家的小辈里,就只剩你这一个孩子了。有事随时告诉舅舅,不要见外,好吗?”
虽然亲切,但薛清昼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亲戚表现出的善意还是有些无所适从。
可薛濯的眼神实在真挚,薛清昼不忍让他失望,于是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薛濯脸上漾开了个笑来。
薛清昼垂下眼睛,他有些不太能直视对方的五官,终归是亲姐弟,他们长得还是很相似的。
细看之下,总能想起记忆里本已渐渐模糊的那张脸。
“外面冷。”车窗渐渐升上去,薛濯声音闷闷的:“快回去吧。”
薛清昼只是点头,在路边看车子走远,心情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低落。
他想不通,于是插着兜站了会,最后想明白了。
他或许是有点儿想许庭照了。
不管是高兴还是难过,他是想把这件事说给他听的。哪怕说出来并不能得到解决,但只要许庭照过来抱他一下,这种奇怪的萦在他心头的情绪就能被拍散了。
这个点应该还没下飞机吧。
薛清昼遇到于他而言难以分辨的事就会陷入混乱,胡思乱想企图让自己短暂的把这件事搁置。等脑子清醒可以条理的处理的时候,再拿出来重新思考。
李唯安在跟进宝玩,见他进门,挑眉:“聊的什么?这么久。”
薛清昼坐到沙发上,把招财拎起来抱到膝上:“他提到了我妈妈,他说我妈妈临走前给薛家寄过信。”
薛清昼一向忌讳别人提及他的父母,李唯安撸狗的手停了下来,觑着他的神色道:“这个人说的话,可信吗?”
薛清昼犹豫了下,但还是摇头:“不知道。”
薛清昼又想起了自己幼年时,家中没什么人在意他。他爸是极讨厌音乐舞蹈这类东西的,他妈则整日哭泣,自顾不暇。
这个偶尔会来的小舅舅是第一个发现他喜欢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