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想法也没有,木着脸,僵着手指,只是从那个很小很小的取景器里……看见了黎无回。
像刚刚那些梦里的黎无回。
低着头不讲话的,仰着头的,去从黑漆漆的天边竭力去分辨极光的,没有等到极光所以极力掩饰失落的,时不时侧着脸听煎蛋讲话的……
黎无回。
到底要拍哪一个黎无回呢?
胶卷有限,光线晦暗,以至于画面原本就很难聚焦,如今却难上加难。
邱一燃屏住呼吸。
努力集中注意力。
却又在突然之间喘了很大一口气,于是喉咙和肺都被扯得有些痛。
她很不知所措。
像是肋骨平白无故被抽走了一根,搭在快门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因为她动作很慢。
连这么简单的小事都在浪费时间,所以很快,车玻璃上又升起了雾。
她不得不放下相机,又匆匆忙忙去擦了一遍。
然后再次很僵硬地举起来,很努力地想要在这个黑夜去聚焦。
但还是失败了。
纵然她已经用尽全力屏住呼吸,也想要不管不顾随心所欲地拍一张。
可她试了,并且试了不止一次。
然后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连稳住聚焦这种很小很小的事情都已经没办法做到。
最后,邱一燃以一种极为难堪的姿势,跪在车座上。
她木然地、缓慢地收拾难堪的自己,确信没有被任何人目睹,也想要隔绝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
而就在这时——
远处,黑暗中,黎无回的兜帽突然被风吹掉了。
那一刻。
女人先是被风吹得低了头,然后又很快仰起头来,微微眯起眼。
脸也因此大大方方地敞出来,皮肤苍白,鼻梢和唇色微红,长而卷的头发迎着巨大的风,被吹得很乱很乱,像在拍摄登山画报。
很难得,稍纵即逝的一瞬间。
恍惚间邱一燃看见,她对煎蛋很平常地笑了笑。
几乎是下意识地——
快门被摁了下去。
没有任何想法,没有奇迹般地成功聚上焦,更根本没有任何构图和光影可言。
但胶卷相机看不到成片。
所以那一瞬间——
连摁下快门的邱一燃自己都迷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发着懵。
匆忙间又去擦了擦车玻璃。
去看那边的黎无回。
而黎无回察觉到那道闪光灯的第一反应,是抬头去往天上望。
如果不是邱一燃自己知道是闪光灯,她大概也会以为极光是不是在今夜奇迹般地以一种闪烁的形式出现。
但这只是一次很普通的闪光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