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游跃痛苦地蜷起身,他不想再听他们对话,也无法去看李梦真的墓碑。他的腹部死命地绞痛,几乎让他呕吐。
白萱静静站在风中,黑色裙摆如水波轻涌,而她面若死灰。
她忽然说:“有一年春天,我发烧了,浑身都痛,小真知道后从学校跑回来,抱着我睡了一晚上。我疼得翻来覆去,他就给我讲笑话,讲他在学校遇到的趣事,讲到凌晨三点,我们两个都困得眼睛睁不开了。小真说,‘妈妈你快睡吧,我太困了,明天醒了再继续跟你讲’。”
谢浪静静听着,游跃哭得满脸泪水,跪在地上直不起身。
“我说,‘好,那你明天起来再继续和我讲’。可第二天我们睡醒了,我的烧退了,小真耍赖不和我讲,背起书包就跑去上课了。”
“夏园里有两只猫,一只白色,一只狸花,是小真从前捡回来的流浪猫,现在都快十岁了。”
白萱陷入了回忆里。她注视着墓碑上李梦真的笑脸,她好像听见小真在自己耳边说话,笑着叫她妈妈。
“我最爱的孩子。。。。。。小真。。。。。。就是我的命。”白萱双目空洞,自言自语着,“现在唯一爱我的人走了,我的命也不在了。”
她弯腰将手里的佛珠轻轻放在李梦真的墓碑上,直起身摊开手。一旁的人把一个东西放进她手里,她接过来。
那是一把刀,刀上还残留着游跃背上的血。
两个人上前来一左一右抓住谢浪,游跃意识到什么,惊惧瞬间让他清醒过来:“夫人。。。。。。白夫人!”
风猛地穿过山林,像无形的神灵发出死亡降临的咆哮。游跃如坠冰窟,恐惧到浑身发抖:“夫人,他知道自己犯罪了,他愿意接受惩罚!您把他关起来,把他送进监狱,一辈子不让他出来再犯罪,夫人!求求您——”
游跃被粗暴地捂住嘴拖到后面,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拼命挣扎,战栗的瞳孔中倒映出白萱走近谢浪,将刀放在他的脖子上。
“唔——唔唔!”游跃在叫谢浪的名字,但他发不出声音,他被人抓在手里,与谢浪几步远的距离,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
白萱看一眼满眼泪水充满乞求的游跃,笑着问:“你不是学医吗?你看看这个位置,是不是大动脉?”
游跃拼命摇头,他哭着要朝谢浪过去,被扯回来摔在地上。谢浪背对着他,跪在白萱和李梦真的墓前,双手被反剪在背后,没有回头。
游跃听到谢浪的声音轻轻响起:“跃跃,你闭上眼,别害怕。”
下一刻白萱举起刀,刺进了谢浪的脖颈。
漓城盛夏的阳光炫目到令人头晕。福利院前有一块小草地,是孩子们为数不多户外游玩的区域,不集中教导的时候,有的小孩就在草地的绿荫处玩耍,都是些淘来的旧万物。
少年瘦小身个的谢浪站在走廊拐角的窗边,低头看着这些小孩。
[先心病,家里养不起,就送过来了。]
[都长这么大了还送过来。。。。。。]
[成日也不说话,哎。。。。。。]
谢浪漠然站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这里是四楼,他站在窗边往下看,现在是休息时间,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
他撑住窗棱,一只脚正要踏上去,忽听碰咚一声,有杯子掉在地上摔得老远,接着一个小孩痛呼。
谢浪猝不及防,放下脚转头看去。一个比他小的小孩似是上楼梯时绊了一跤,手里的水杯飞出去,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福利院楼梯和走廊都是水泥地,有些地方坑坑洼洼,摔一跤能疼死人。那小孩爬起来,眼泪直往下掉。
谢浪知道他,叫游跃,一个不爱说话的小孩,没有朋友,没营养瘦瘦小小,总被欺负。
游跃的膝盖摔破了皮,他坐在地上起不来,小声哭着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站在窗边不知在做什么的谢浪。
小孩不敢主动说话,只不停抹眼泪,膝盖伤口流出血,手也擦出伤口。他几次想爬起来去捡杯子,却又摔回去,反复几次越来越无助,小心地又看了谢浪一眼。
谢浪不想去管,转身静了会儿,不知为何,想着那双不敢看人的泪眼,又转过身去。
他走向游跃,把人抱起来放到台阶旁,捡起水杯进卫生间接了点水,从一个空办公室里找出干净的卫生纸,过来给游跃弄干净手和膝盖上的伤口。
“你上来做什么?”谢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