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上游跃的笔迹工整干净,一笔一划都写得认真。但皱裂的纸面撕开了字迹的工整和认真,令整个纸面看上去可笑的滑稽。
李云济对阿梅说:“给我吧。”
阿梅把怀里的材料全都递上去。李云济接过纸张,对阿梅道声谢,而后走出了副宅大门。
游跃在窗前独坐到夜幕降临。
月升上赤波湾之顶,照亮这一道蜿蜒的蓝色丝带。游跃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拙哥,这么晚打扰你了。”
“没关系,有事找我吗?”
“请问谢浪吃过饭了吗?”
“刚刚吃过晚餐,护工正扶着他在楼下散步。”
“谢谢你,拙哥。”
“游跃,和云济吵架了吗?”
游跃如同恍然惊醒,忙答:“不,怎么会?我们不会吵架的。”
手机那头,李拙的声音温和:“那么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不,拙哥,我只是想麻烦你照顾好谢浪。他现在就像个小孩子,我放心不下。”
“让病人在医院里出现意外本就是我们的失职,照顾好你的哥哥不是麻烦,是我应该做的。”李拙说:“医院已经加强巡视和轮班看护,一定不会再让你的哥哥出现任何不妥。”
游跃与李拙道谢后挂了电话。
他发呆坐在桌前,胸口仍如被石块堵住,情绪无法排出令他的头两侧阵阵发疼,他切换手机界面,点开和李云济的通信,低头打字。
[哥哥,今天真的对不起。。。。。。]
他的手指停在手机屏幕上,半晌删掉“哥哥”两个字。过一会儿又删掉整句话。游跃把手机放回桌上,推开书本和笔,额头抵在桌面上一动不动。
不能再叫哥哥了,这是什么意思?他不合格了吗?他因为冲动做了错事,所以被李云济判定出局吗?
会不会今晚一过去,李云济就要和他解除协议,把他赶出夏园了?谢浪好不容易醒过来,依然需要得到好的治疗和康复,他身无分文,拿什么给谢浪治疗?
原本应该早期进行手术的先心病,因为没有钱,谢浪只能吃便宜的药,不能剧烈运动,一累就面色发白。一回想起谢浪从口袋里拿出一版皱巴巴的便宜抗生素药丸的画面,游跃就本能地心悸。
申请表也撕碎了,如果他重新再写一份,李云济还愿意帮他去拿介绍信吗?上不了大学,不能给谢浪出住院费,他就是个废人。
他究竟还能做什么,才能平息李云济的不悦,继续留在夏园?
游跃持续地头疼,太阳穴阵阵鼓胀,他不耐地抬起头,看到摆放在桌角的那朵盛开的蔷薇。
[除了一张脸长得像他的小真,你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季若亭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这句话如同他在走投无路的绝望时忽然从迷雾里浮现出的一个指路牌,游跃还无法分辨这无名的路牌究竟是来自天使还是恶魔。
[你至少有一张像李梦真的脸,我呢?我哪里都不像,所以这么多年,我什么都得不到。]
[他的心里永远只有那个死去的弟弟,容不下任何人。]
游跃盯着那株鲜嫩美丽的蔷薇,一个奇异的、冲破他认知的想法随着季若亭咒语般的声音顷刻占据了他的大脑。
是这样吗?
是他想的那样吗?
异国寂静的雪夜,喝醉的李云济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叫他“小真”;李梦真的生日录像带里,一声声亲昵的哥哥,和李云济温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