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国的脸色比雪还白。他盯着跳动的火焰,突然尖声叫道:"这不可能!刘二狗明明。。。。。。"话到嘴边猛地刹住,可太迟了。王宁的眼神瞬间冰冷:"原来陷阱和毒蛇,都是孙老板的杰作。"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时,后院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王宁心头一紧,冲进后堂的瞬间,看见张阳药师倒在药柜旁,嘴角溢出黑血。药罐翻倒在地,汤药里沉着半片竹叶青的毒牙。
"张叔!"王雪扑过去时,张阳药师已经说不出话。他颤抖着指向药柜顶层,那里放着个刻着"雷公炮制"的檀木盒。王宁打开盒子,里面躺着本残破的《雷公炮炙论》抄本,泛黄纸页间夹着片干枯的艾叶——正是白天在鹰嘴崖古柏上见过的警示标记。
"他。。。他们调换了药材。。。。。。"张阳药师气若游丝,"孙玉国。。。勾结山匪。。。。。。"话音未落,便永远闭上了眼睛。王雪的哭喊撕裂夜空,王宁攥着抄本的手青筋暴起。烛火摇曳中,他突然注意到抄本扉页上的暗纹——那分明是济世堂失传多年的防伪标记。
此刻的孙玉国却在冷笑。他整了整貂皮大氅,从袖中掏出份契约:"王宁,我敬你是条汉子,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把百草堂卖给我,张老头的死,我可以既往不咎。"
回答他的,是王宁突然掷来的药碾。青铜药碾擦着孙玉国耳畔飞过,砸在青砖上迸出火星。王宁从怀中掏出白天采的荜茇,在众人注视下放入口中嚼碎。辛辣的汁液灼烧着喉咙,他却笑得畅快:"孙玉国,你以为用假药就能栽赃?知道荜茇为什么能治寒症吗?"他抓起把药材撒向空中,"因为它性热如火,能驱散脏腑里的千年寒冰!"
话音未落,街角突然传来马蹄声。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人闯入视线,为首老者鹤发童颜,怀中抱着个描金药箱。孙玉国脸色骤变,他认出那是济世堂现任堂主——本该在千里之外的云游医仙。
"孙老板,别来无恙啊。"老者跳下马来,目光扫过地上的假药,"三年前你勾结山匪劫走济世堂的荜茇,如今又想故技重施?"他展开手中的卷宗,"这是刘二狗的口供,还有你派人给省城送的密信。"
孙玉国踉跄后退,撞翻了装满假药的木箱。王宁望着老者腰间的玉佩,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的半块玉珏——此刻,两块玉佩在月光下严丝合缝。
"王大夫,令尊当年救过我的命。"老者将玉佩郑重交还给王宁,"这百草堂,本该就是你们王家的产业。"他转向孙玉国,眼神如刀,"至于你,勾结山匪、戕害医者、售卖假药,三条大罪,够你在大牢里好好反省了。"
官差上前押走孙玉国时,王宁跪在张阳药师遗体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药铺外,雪不知何时停了,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他起身走向药灶,将真正的荜茇倒入锅中,辛辣的药香混着朝霞,渐渐弥漫整个百草镇。
而此时的孙记药铺,匾额被风雪吹落在地。"济世"二字在泥泞中若隐若现,仿佛在诉说着医者该有的本心。王宁望着重新热闹起来的药铺,终于明白了父亲那句话的深意——医者仁心,从来不是空话,而是要用一生去守护的承诺。
晨雾未散,百草堂的铜铃已叮咚作响。王宁将最后一帖温脾丹递给老者,瞥见药柜上张阳药师的遗像,香炉里三炷香正腾起袅袅青烟。昨夜济世堂老者临走时留下的半卷《雷公炮制秘录》在案头摊开,泛黄纸页上的朱砂批注在晨光中泛着神秘的光泽。
"哥,钱老板来了!"王雪的喊声惊破沉静。药材商人钱多多撩开棉帘,狐皮大氅上还沾着晨霜,身后伙计抬着的樟木箱压得扁担吱呀作响。"王家小哥好手段!"钱多多摘下貂绒手套,露出被算盘磨出老茧的手,"省城都传遍了,说百草堂用野生长在毒瘴里的荜茇救人!"
王宁打开木箱,深褐色的荜茇果穗饱满紧实,却在嗅到药香时微微皱眉。他拈起一穗对着阳光细看,果柄处隐约泛着不正常的青斑:"钱老板,这批货。。。。。。"
"哎呀!"钱多多抢过话头,肥厚的手掌在胸前连拍,"您还信不过我?这可是从南洋商船直接运过来的头茬货!"他突然压低声音,"不瞒您说,孙玉国那老东西倒台后,省城药行都盯着百草堂呢,这批货我可是。。。。。。"
话音未落,药铺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王宁冲出门,看见街角躺着个面黄肌瘦的汉子,身旁滚落的陶碗里,黑褐色药汤正冒着诡异的绿泡。"救。。。救命。。。。。。"汉子抓住王宁的衣摆,瞳孔里浮着层灰翳,"喝了孙记药铺剩下的药。。。。。。"
钱多多的脸色瞬间煞白,转身就要溜走。林婉儿的软鞭如灵蛇般缠住他的脚踝:"钱老板这么着急,莫不是心里有鬼?"王宁蹲下身,指尖按在汉子腕间,脉象虚浮如游丝,舌苔上布满黑苔——分明是中了慢性砒霜之毒。
"搜他的货!"
樟木箱被掀开的刹那,腐臭味混着刺鼻的硫磺味扑面而来。所谓的"南洋荜茇"下,竟藏着十几包用桐油纸包裹的砒霜。钱多多瘫坐在地,冷汗浸透狐裘:"我。。。我也是被逼的!省城有人放话,说要是不往药材里掺毒,就断了我的生路。。。。。。"
王宁捏起一小撮砒霜,突然想起《雷公炮制秘录》里的一段话:"以毒攻毒,需火炼七七四十九日。。。。。。"他望向药铺后院堆积的青砖,目光渐渐灼热:"把这些砒霜搬进窑炉,按古法炼制。"
"哥!你疯了?"王雪拽住他的衣袖,"砒霜见火成砒霜毒气,碰都不能碰,还炼制?"
王宁从怀中掏出半卷秘录,手指点在泛黄纸页上:"雷公云,砒霜经九蒸九晒,去其毒而留其性,可作引药入肾经。张药师留下的抄本里,也有类似记载。"他望向天边翻滚的乌云,"这场寒症来得蹊跷,普通荜茇只能治标,要治本,或许得。。。。。。"
夜幕降临时,百草堂后院的窑炉已烧得通红。王宁戴着浸过水的厚棉巾,将砒霜分次倒入坩埚。蓝紫色的火焰窜起时,刺鼻的毒气直冲天际,林婉儿挥动软鞭,将毒气引向风口。王雪守在一旁,泪水被毒烟熏得直流,却死死攥着水瓢不肯离开。
"加炭!"
随着王宁一声令下,窑炉里的温度骤然升高。坩埚中的砒霜渐渐融化,化作透明的液体。突然,窑炉发出刺耳的爆裂声,滚烫的碎石飞溅而出。王宁本能地扑向坩埚,手臂被碎石划出深长的血痕,却死死护住里面的药液。
"哥!"王雪哭喊着冲上前。王宁抹去额头的血,盯着坩埚里渐渐凝结的白色晶体,突然笑了:"成了!这就是雷公所说的九转砒霜!"他小心翼翼地将晶体研成粉末,混着研磨好的荜茇,制成一颗颗暗红色的药丸。
就在此时,药铺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哭喊声。十几个村民抬着担架涌来,担架上的人浑身青紫,瞳孔涣散——寒症竟再次爆发,且比上次更加凶猛。王宁抓起药丸,掰开伤者的嘴强行灌下。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伤者起伏的胸口。
"咳咳。。。。。。"
片刻后,伤者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大滩黑紫色的痰涎。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手腕上的青黑纹路渐渐消退。人群中爆发出欢呼,王宁却盯着吐出的痰涎,脸色凝重——痰中竟夹杂着细小的白色虫卵。
"是蛊毒!"林婉儿突然开口,她蹲下身仔细查看,"这些虫卵遇寒则dormant,遇热则苏醒。有人故意在药材里下蛊,引发寒症!"
王宁的目光转向昏迷的钱多多,突然想起他方才说的"省城有人"。他抓起药锄,在药铺后院的药畦里刨开冻土。当挖到第三垄时,药锄碰到硬物——竟是个沾满朱砂的陶罐,里面密密麻麻爬满白色的蛊虫。
"这是湘西的寒瘴蛊。"王宁捏碎陶罐,看着蛊虫在火焰中扭曲挣扎,"孙玉国背后的人,怕是想彻底毁掉百草堂。"他望向药柜上张阳药师的遗像,"张叔拼死留下的秘录,或许就是为了今天。"
子夜时分,窑炉再次点燃。王宁将最后的荜茇与炼制好的砒霜粉末混合,加入从鹰嘴崖采回的野生艾草。火焰舔舐着坩埚,药香与毒烟在空中纠缠,渐渐凝成一缕金色的烟雾。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他取出炼制好的丹药——每颗丹药表面都流转着细密的纹路,宛如初生的叶脉。
而此时的省城济世堂,一位身着玄色长袍的老者望着南方,手中的玉珏突然出现裂痕。他冷哼一声,将半块玉珏扔进火盆:"王家小儿,倒真是块难啃的骨头。不过。。。。。。"他望向墙上悬挂的《百蛊图》,嘴角勾起阴森的笑,"这才刚开始。"
百草堂内,王宁将丹药分发给村民。药香混着朝阳,飘向镇外的青山。他知道,这场与毒药和蛊虫的较量远未结束,但只要药香还在,医者的信念就不会熄灭。窑炉中未燃尽的灰烬在风中轻扬,仿佛在诉说着:真正的药魂,从来都是在烈火与危机中淬炼而生。
梅雨时节的百草镇笼罩在湿漉漉的雾气里,青石板路沁出细密的水珠。王宁握着铜戥子称量荜茇,指尖触到药材时微微发颤——这批新到的货虽表面无异,但辛香中隐隐夹杂着一丝腐叶气息。药铺门口突然传来孩童的啼哭,他抬头望去,只见三个面色灰败的孩子被家长抱在怀中,脖颈处蜿蜒的青筋像极了寒瘴蛊发作的前兆。
"王大夫!求求您救救我的娃!"妇人跪坐在门槛上,发髻凌乱,"今早吃了药铺的驱寒汤,孩子就开始抽搐。。。。。。"
王宁扯开孩子衣领,看到心口处浮现出蛛网般的紫纹,瞳孔猛地收缩。他冲进后堂翻出《百蛊图鉴》,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字条,是张阳药师的笔迹:"寒瘴蛊遇水则活,解铃还须。。。。。。"字迹戛然而止,被水渍晕染得模糊不清。药罐里熬煮的荜茇汤药咕嘟作响,升腾的热气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