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后,马大葱叫他去办公室。陈麦有点发怔,她多半年没这么干了,那件事过去这么久了,想必她忘了吧?
他去敲门,心怦怦跳,虽然抻着劲儿,仍然砸出不小的声响,把自己吓了一跳。门猛地开了,像要蹿出什么,出来的却是绷着脸的关华。陈麦忙打招呼,可这人目不斜视嘎达嘎达地去了,铁掌刺耳地响着,左右分明,听着像个瘸子。马大葱盘着胳膊,看着窗外的花,像他没有来过一样。
“陈麦,我就要走了。”马大葱微笑着把陈麦迎进门来,关好了门就说。
“嗯?您什么意思?”原来是这事,他放松下来。
马大葱仍按着他的肩,示意他坐下。陈麦见她满眼的微笑,就乖乖坐了。她坐在他对面,像要宣布一件大事似的靠近他,轻轻地说:“陈麦,我要走了,要去日本了,去筑波大学,市教育局安排的,这都要感谢你和你那个朋友。”
“哦?欠揍的刘副局长是吧?好事啊……”一提到那个挨揍的刘副局长,她立刻羞愧起来。他忙换了话题:“那个,您什么时候动身?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也没什么……”马大葱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好像早就说过了什么。
“马老师,那一次……我碰你……对不起……后悔死了……”他还是决定说出来。
“……没什么……那次你差点吓着我,但我没事,真的,我还担心你,怕你承受不了,你才多大啊……后来你还帮了我……陈麦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就和你说实话吧。”陈麦失望地看到,马大葱在说那件事的时候,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难堪。
“那就好,我一直想和你说……那就好……老师你该信得过我,去年的事除了我、老梅和大龙,再没外人知道,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陈麦坦然起来,心想她不在乎,自己也就舒坦了。她盼着这一天不知多久了,为了能出国,赔上了身体和孩子,这么漂亮的女人,真是可惜。
“陈麦,我不打算回来了……”
“哦?什么?你是说……就留在日本了?”他惊讶不小。
“是的,我已经约好了那边一个朋友,一边学习,一边做点什么,争取能留在日本。”
“嗯,这是好事吧?Ⅴ⑨㈡听说上海那边的人都以能留在日本为荣呢……我应该祝贺你吧?只是,这是不是叛国啊?”
马大葱没有回答,她低下头,握住了陈麦的左手。她的手热乎乎的,不像老梅的那般冰凉,也更细腻柔滑,柔软如他妈新买的羊绒被。陈麦紧张起来。
“陈麦,我住的地方还有很多东西,我只能带走一点,很多书和摆设,你和老梅要是用得上,就都拿走好了。我还有一辆半新的自行车,就送给老梅了。我父母都在包头,这个消息我还没告诉他们,怕老人接受不了。”
“嗯,你先别急着送,我先帮你看着,你要是中间回来了还能用。”陈麦被她摸得出汗了,马大葱觉察到了,便松了手。
“嗯,我半个月后就走了,也就不和同学们打招呼了,这之前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你和老梅去我那里一趟。我走之后,学校给租的房子也就退了,拿不走的,你们卖了就好,也不值什么钱,我到了那边,一切都重新开始了……”
“马老师,关老师他……”
“嗯,他是个好人,但不适合我。”马大葱笑了笑。
马大葱站起来,把头发拢了一下。陈麦注意到她的脖子下方有一颗绿豆般大小的痣,这个女人的秘密就像这颗痣一样,藏在若隐若现的角落,在不经意之间反而看得真切。他又抬头看她,她却看着窗外,身子又像上次那样斜靠在桌子上。她的头微微扬起,眼神像一只要飞出笼子的鸟那样满含喜悦。陈麦第一次见她这样放松,觉得她很真实,也很美,谁会不对这样一个羽衣如此美丽的女人动心呢?
“……陈麦,我和你说,你和老梅……你可能以为你们会永远在一起了,是么?”
“是的,我没想那么远,先想着以后能天天在一起吧。”
“陈麦,这是好的愿望。你可能还不知道爱情究竟是什么。你个性强悍,内心深处的欲望很强大,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可以不顾一切,有着以火焚身誓不罢休的勇气。这勇气也许会让你所向披靡……但爱情是短暂的,别去期望天长地久,让自己徒增烦恼,随缘而安吧……”
她缓缓地说着,丝毫不像讲课时那样捏腔拿调。他静静地听,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印在心里。她的真诚打动了他,在感情上,她定有很多的故事吧。
“马老师……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写首诗送给我吧……”马大葱帮他整了整衬衫领子。
多年之后,小约翰说起陈麦和大龙卖红薯的事,仍然赞不绝口,认为他早在《公司法》没有颁布之前就掌握了股份合作和规模经营的秘诀。陈麦找到了熟悉的那个卖红薯的,发动他全家妻儿老小齐上阵,附中、十八中和三十六中门口各放一个桶。陈麦负责形成垄断,和卖红薯的约定二一添作五,算是一分不花就入了股。他和大龙带着狐朋狗友,用了一周时间去恶心其他卖红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