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复春:“朱玉笙新买的庄子。”他眸光沉沉:“不是说那些织娘都回家待嫁了吗?你猜她们会不会在朱家庄上?”
管事:“……”
何复春也不着急,坐在马车上安静等着。
车内安静到吓人,管事觉得几欲窒息,又不敢开口跟他说要下去透气。
他们是下午到达,直等到夜暮四合,庄子大门洞开,陆陆续续有端着木盆的年轻姑娘们从里面走出来,要往不远处的溪边去洗衣,边走边聊得开心。
何复春对家中织娘并不熟悉,但管事却常年累月打交道,难免要认出来。
“高小妹,王四女,王招娣……”
他每念出一个名字,何复春额头的青筋都要跳动几下。
陆续从庄子里出来浣洗的织娘们经过这辆普通的青帷马车,有的还好奇的打量两眼,跟小姐妹们议论:“奇怪,这里怎停了一辆马车?”
驾车的车夫头戴斗笠,低着头遮住了五官容貌,身上衣服也是褐色短打。
“许是路过来玩的吧。”
朱玉笙买的这个庄子依山傍水,周围农田都一起买了下来,也就是说她是这一片的地主。
附近景色优美,偶尔也会有野游的人路过,敲门讨碗水喝。
年轻姑娘们叽叽喳喳,议论着走远了。
“这就是你说的,那些织娘们都回家待嫁去了?”何复春恨得磨牙。
管事瑟瑟发抖:“少东家,我……我整日在织坊里待着,也不知道她们的确切去向。派去庄上问,她们家里人都说回家待嫁了。小人着实不知情啊。”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就算把管事劈成几段,也挽回不了耽误的工期。
何复春道:“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现在去溪边,许以重金,让她们赶紧回来赶工。”
管事一听有救,立时领命:“小的这就去。”
高小妹心思细腻,自从离开何家织坊之后,总是悬着心。
她方才路过马车,偶尔扫了一眼,似乎从车帘缝隙之中注意到有人窥视,起先也不当一回事,可是在溪边洗衣服,越洗越觉得不对劲。
“方才那辆车,会不会是何家的?”她问小姐妹们。
织娘们都是从何家出来,且一部分出自大田村,家中沾了朱玉笙的光而大赚了一笔,对何家本就没有好感,此时便翻个白眼:“是何家的又怎样?”
“他家工钱又低,又不把咱们姐妹当人,就算是加工钱我也不愿意再去。”
“说得是呢。”
正议论着,何家管事一路循声而来,站在众女身后咳嗽两声。
众人扭头,这才发现他。
“毛管事,你怎么在这儿?”
众女互相交换个眼神,暗道高小妹竟然猜准了,方才那辆马车定是何家的。
毛管事在何家干了大半辈子,对上年轻的织娘从来都是板着一张欠债的晚娘脸,不是呵斥就是责骂,谁曾想有一天还得对着这帮年轻的姑娘们要陪笑脸。
他面部肌肉僵硬,还要硬挤出个笑容:“高小妹,王招娣……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高小妹心道:毛管事装的也太假了!
他明明应该看到众人从朱家庄子出来,却非要装傻。
于是她也装傻:“洗衣服啊,毛管事没看到?”
众织娘轰然大笑,有的还取笑他:“毛管事年纪大了,眼神不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