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是死了,但她死后并不像后来被骗进来的那些女人那样任凭神摆布,反而逃离了神的控制,一次次和他们作对。
这些年,进入山林里去找那个孩子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完整地回来的,他们被撕得七零八落,却连动手的是谁都没有看见。
死去后本该被男人们控制的女人也渐渐脱离了他们的掌控,她们居然能对他们动手了!
这样不行,这样不行……
吕建生惶恐至极地去求神显灵。
神告诉了他一个封印恶鬼的办法。
他托关系找来了一整棵雷击枣木,用它做了新的棺材,还有一颗小臂长的长钉。
他把埋在自家院子里的庄睦禾从旧棺材里搬出来,用剪刀剪断缝合肚腹的麻线,将里面的内脏全部掏空,再用神赐下的神水浇在长长的口子上,瞬间愈合。
染红的棉睡衣被剪碎扔在地上,吕建生为这具尸体穿上了崭新的嫁衣,戴上足金打造的步摇,最后用浸透黑狗血的麻线缝上这具栩栩如生的尸体的眼睛和嘴,使她再不能视物和言语,长钉钉住她的双手,让她再不能扰乱他们的好事。
一身鲜红嫁衣的女尸被放进新棺材里,棺材盖被钉死后,吕建生背起这口棺材。
走出院门,平整的水泥路上站满了和他一样,背上背着一口棺材的男人。
那些女人没有庄睦禾那样厉害,用不上雷击枣木这样珍贵的棺材,但她们的尸体需要护养一段时间再挖出来,所以这些棺材都是阴沉木制成的,养尸最好了。
他们背着棺材沿着河岸前进,进入一条早就挖通的地道里,来到了神选定的天坑中,一具具棺材被埋下,围着圈,庄睦禾被埋在了最里面。
吕建生对这个女人已经没有一丝半毫的爱意了,他恨不得把害得他少了一大笔黄金的庄睦禾挫骨扬灰,墓碑是没有的,只有一只扔在地上也没有人会去捡的木头簪子。
男人对着这个光秃秃的坟包狠狠啐了一口,带领着其他人从地道离开。
庄睦禾被困在了这里,她口不能言,目不能视,手也动不了,写不了字,只能呜咽着哭泣。
没有人能听到她在哭泣。
那些该死的男人挖走了尸体,又送来了新的尸体,再挖走尸体,又送来新的尸体……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已经记不清过去多久了。
而吕建生持有她的心脏,罐子里逐渐注满鲜血,每一滴都来自于那些落入地狱的女人,里面充斥着她的临死前的悲号和绝望。
吕建生靠着庄睦禾的心脏和那些女人的血,掌控着村里的女尸。
他还是村支书,恭维他、最得他心的男人可以成为村长,至于其他男人,他认为自己和他们是不同的,能活着就行了,不要再妄图索要更多。
吕吉村的阶级就此成型。
直到有一日,天坑里掉下来一个有着一双淡红眼睛的野孩子,庄睦禾混沌的意识苏醒了。
她挣扎着撕裂了自己,部分的她终于从这个恶毒的封印里脱出。
第三个十年,夜半时分,只听一声轰隆巨响,无形的空间从四面八方拢来,连空气被扭曲。
吕吉村被拖进了诡域中,这座戕害了太多人的地狱被楔定在了表层世界。巨大的怪物破开人高的神像,长尾卷着两棵大树没入另一层空间,废弃的神龛被推倒,刻上女人们姓名的牌位被摆上去,又是一层恶毒的封印。
那扭曲的[门]就要关闭,庄睦禾不舍地看了她的孩子一眼,在通往里层世界的[门]即将关闭的刹那钻了进去。
她知道,那些该下地狱的畜生不过是伥鬼罢了,真正的恶魔是那个巨大的怪物。
庄睦禾隐约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在那些畜生的地狱尚未来到之前,无论如何艰难,她都要拖住那个怪物。
她要为她的孩子,为那些和她一样被欺骗被戕害的人拖到解脱的那一日。
哪怕是,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