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块砂石在摩擦,但每一个字,都透着军人特有的铿锵。
“狼居胥山匪号‘山鬼’的匪首,李子欣,其头颅在此!”
何岁的目光,并未落向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木盒。
他的视线,如同一柄最精细的手术刀,始终在秦天的脸上,在那双燃烧着矛盾火焰的眼睛里,一寸寸地剖析着。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把刀,在饮过“同类”的血之后,变得更加锋利了。
但也变得更加……迷茫。
“打开它。”
何岁的声音淡漠如水,不带一丝波澜。
秦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
他似乎没想到皇帝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但他没有迟疑,立刻领命。
他伸出手,解开油布上那浸透了血污的绳结,动作却有些僵硬。当他的手指触碰到木盒的卡榫时,竟微微颤抖了一下。
“咔哒。”
盒盖被打开。
一颗用石灰精心腌制过的头颅,赫然暴露在摇曳的烛火之下。
那张脸,依稀还能看出几分书生气的轮廓,此刻却被络腮胡与狰狞的表情所覆盖。他的双目圆瞪,瞳孔中凝固着死前那一刻的极度惊骇、不甘,以及无法理解的荒谬。
然而,秦天的目光,却像是被这颗头颅上残留的怨毒烫到了一般,猛地移开。
他脸上的那股困惑与挣扎之色,愈发浓重。
“很好。”
何岁仅仅瞥了一眼,便挥了挥手,示意小安子将这污秽之物处理掉。
“一路奔波,辛苦了。退下歇息吧。”
小安子战战兢兢地上前,几乎是闭着眼睛将木盒抱起,逃也似地退了出去。
可秦天,却没有动。
他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在进行着一场无比剧烈的天人交战。
何岁也不催促。
他好整以暇地端起手边的温茶,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
来了。
他知道,这把刀,有话要问。
或者说,有怨要诉。
这很好。
一把没有思想的刀,只是死物。
一把会思考,会困惑的刀,才有被彻底驯服的价值。
终于,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秦天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何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陛下,臣有一事不明,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说。”